只见西里尔瞅了她一会,收回目光。「回来了啊。」
「你刚刚那是什么眼?」
「没什么,高兴的眼。」
看起来可不像。「西里尔,你介意我问问你们院长,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到这里来修养吗?」
「当然不介意。」西里尔道。
陈廷安正想说太好了,就听他接着道:「因为我让他们全都不准告诉你。」
…原来如此。
「不是什么大问题,梅根。你不需要为我担心。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十分感激。」
「你不必向我感激,因为是出于自愿的,为你付出只是变相的在满足我自己,我也只是为了自己好,没什么了不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道了?」
「如果这就是能言善道,那么大概是从我出生以来。」
西里尔大笑。「梅根,偷偷和你说个秘密,我会永远爱着你。」
陈廷安无奈的摇摇头。「你说过了。」
「那就再听一次,梅根。」
事情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但愿自己的回忆只停止在此时此刻,却事与愿违。悲剧来临得太突然了,像巨石横空坠落,砸在她的身上。
出国,回国,回国,出国。她总是在往返,总是在从故乡到他乡,他乡再回到故乡。她的故乡究竟是岛屿还是花都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这是什么东西?」她看着疗养院里头的看护给她的陶瓷罐子,开口道。
「这是%$@mp_¥lt¤¢√mp_。」
「你再说一次?」她茫然的又问了一次。
再问了一次她还是听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指名交给她,为什么要显得那么慎重,西里尔人呢?
大概是回答得不耐烦了,看护硬是把罐子塞在她的手中。「这是西里尔先生的骨灰,爱拿不拿。经病。」
这回总算是听清了,她接过骨灰罈,愤怒的往地上一砸,陶瓷碎裂,里头白色的灰烬四散,洒得满地都是。
看护朝她骂了脏话,她则同样回以最恶毒最兇狠的言语,她的所有情绪都失灵了,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地上的那一堆骨灰,眼前的法国村姑,还有她自己,异国的古怪女人,这一切简直像一场詼谐的闹剧,陈廷安觉得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简直荒谬透顶。
为什么还不结束?为什么还不落幕?她嘴上骂着法语和中文混合的脏话,心中却在想着何时能结束。看护瞪着她,觉得自己今天上班遇上这么件事情简直倒楣透顶,所有病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其他看护也在病房里面,前台小姐滑着手机像是与他们这边完全隔离了。
「他是怎么死的?」闹剧持续了很久,就在她把自己的面子全都丢在地上踩了许久以后,陈廷安最终冷静了下来,沉声问道。
她有权利知道。她想。
看护眼睛还是瞪着她,说自己不知道,就转身走了。最后是其他的看护告诉她的。
据说是在某一天里,突然喊着她的名字从楼顶跳下来的。没有人知道西里尔如何、何时到的那里,也没人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有意识的自杀还是无意的坠楼。
西里尔没有家属,疗养院甚至不需要赔偿,也没有个赔偿对象。
她仓皇的逃离了法国,说是逃跑,坐在飞机上,她发现自己也成了一个无处可去的人。如同她捡到西里尔时的西里尔那样,只是这回不会有人发现她了,她的流离失所就要从今天开始。
西里尔,一个美梦,一道疮口,他像是一把利刃,悄无声息的刺入她的心脏又抽离,从此她心里的伤再也无法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