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讨厌。」
「那红萝卜呢?」
「我讨厌红萝卜。」
「葱……」
「我最最最讨厌葱了。」黑鳶加重语气,态度坚决。
秦睦安眉头拧起:「老师,请不要挑食。」
「我就是不喜欢。」黑鳶也皱起眉毛。
秦睦安松开眉,语气放柔,像在哄小孩:「孔子他老人家说过勇者不惧,我相信老师一定能克服这小小的蔬菜的。」
少年一席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让黑鳶立刻想起了国中时被论语支配的恐惧,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对葱的厌恶:「你别说了,我吃。」
秦睦安露出满意的表情,准备开始钉讲义。
为了管理实验室,黑鳶平常都待在理化专科教室边的小房间,空间不大,只有两个座位。黑鳶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得很乾净,因为所有的杂物都堆在另一个位子,相邻的两个座位彷彿位于两个不同的次元。
秦睦安有些哭笑不得。虽然黑鳶说他能随便用,但根本就没办法用。
他艰难的挪开各种实验器材和科学小玩具,挤在一个小小的逼仄空间开始工作,钉书机的喀啦声在只有两个人和一大堆杂物的办公室回盪。
黑鳶透过实验器材的缝隙瞥了眼情专注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本该青春昂扬甚至略带跋扈,秦睦安却内敛沉稳,隐约可见未来可靠的男人雏形。青年欣赏了几秒,随后立刻端正态度。他绝对不考虑师生以上的感情,他没有飢渴到那种程度。
黒鳶发现一件可悲的事实。
即使他依旧厌恶着前爱人过度氾滥的温柔善良,还是一如往常,无法控制的嚮往这种善良温柔的人。
*
二十分鐘后,秦睦安终于搁下钉书机,手边整齐的堆着一大叠讲义。少年伸了个懒腰,一阵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自一旁传来。转头一看,黑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便当盒虚掩着,秦睦安轻手轻脚的拿起,仍是沉甸甸的,所有被某老师嫌弃的菜色都少了一些,但没有从盒中消失,而是在中间空下的饭格歪扭的排出一个大大的中文字。
『不』
四季豆葱和红萝卜丝排成的字格外猖狂,严正的拒绝意味,特别符合黑鳶的个性。
秦睦安无语的扭头,看着沉睡的男人。漆黑的发丝似乎出乎意料的软细,服贴的沿着颊边描出一条柔软黑线。不被镜片阻挡的眉眼显得稚气,秦睦安第一次明确的感觉到,老师也只是个初入社会的青年,只比他大了七、八岁而已。他下意识把「老师」想像的太高大,以为老师总要是成熟睿智的,不允许任何幼稚耍赖。
秦睦安想,他其实可以对老师再宽容一些。
拿起完全没有减轻的餐盒和开始退冰的可乐,秦睦安回眸看了黑鳶一眼,无奈叹道:「老师,只有这一次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