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预想的一样,他还真写了封信给你。」桌灯的白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在只仰赖此一光源而偏暗的空间里,深邃了他的轮廓,却也把他的话语衬得更加寒冷,「还很有原则地约定了读信的规则呢。」
洩露身分的洛景熙似乎也懒得演下去了,他对云雁本就没有丝毫惋惜,之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演技——可怕的男人。我抿了抿唇,把原本关上的大灯重新打开。
「即使知道不对,即使被你伤透的心,他直到最后都不愿直接揭露你……他就是这么爱你。」
像是气愤他的不以为意,又像是反驳他的轻描淡写,我说着,语出同时,也彷彿意识到了,云雁没有写出来的心意。
「爱?」洛景熙冷笑着转过头来,「如果他『爱』我,就不该阻止我,在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邀请他参与我的人生,就该死心塌地握住我伸过去的手不是吗?」
「做着错事还央求别人跟着你一起沉沦,谁给你这种理直气壮的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态度实在让人想为云雁抱不平,我无视了此刻应该谨言慎行的劣势,把话顶了回去。
「所谓的『错』又是什么?」他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到头来还不都是那些操弄着主流思想的人群自以为是的规范?你口中的『爱』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包装,把丑陋的嘴脸包裹成看似好吃的糖——而我永远不需要这个噁心又自以为的情感。」
——被说了噁心之后,我确实很难过。
脑中闪过了当初云雁垂着眼拿起相机述说着的画面,我胸口不禁一沉,「……噁心。你真当着面这么对他说了?」
「是又如何?」他翘起腿,「我本以为他能不同,但他跟那个女人一样令人失望。」
那个女人又是谁……?我看着根本偏执得无法沟通的洛景熙,既想为云雁争辩,也充满困惑,而也不晓得他是发现了我的疑惑而好心解答,抑或只是兴头来了想开口,我没有回答,他倒是把话接了下去:
「不过,还是那个女人过分了些,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拋弃了我再婚,等我成名了又想攀关係要钱,很不要脸吧?」
「那个女人」指的是……他的母亲?可当时不是说他们和好了吗?他母亲自杀前还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遗书给他……等等,该不会——
「我后来给她钱了,但总要让她付出一点代价是吧?为了在婚后的小孩的医药费,『妈妈』真是拚尽了全力呢。」他笑着,笑得恶寒,像个冷血的杀人魔……或许,在某方面而言他确实是。
他利用母亲的死提高知名度,也提高了粉丝对他的母爱,当时他不计前嫌地为了曾经拋弃自己的母亲悲痛憔悴,那样感人却悲剧的亲情戏码谁不动容?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算计。
他连自己的母亲都杀。还用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那云雁呢?如果他没有自杀,你原本打算在六月底让他如何死去?你也为他写了剧本不是吗?」
「这个嘛——」他轻吟了声,「我没有为他写上剧本,也没有在他身上多花底片,应该说没必要,毕竟我瞭解他,就像他一定程度地瞭解了我——」
他拿起桌上的信晃了晃,又把它放下,看了回来,「他是个心思细腻到令人不得不佩服的男人,既然不帮我,他就不能继续存在,我知道怎么做会让他自取灭亡,而做法你也从他的角度看过了吧?」
所以,他是预测了云雁所有的心思,那次照相只是幌子,他知道云雁会伤心,会选择另类的掌握自我命运的方式提前了死期?他想除掉云雁,一来是因为对方不愿配合自己,二来应该是云雁算所有人中最瞭解他,并且拥有克制「剧本」能力的人吧?他不能放任这样的人成为敌人,就算这个人只是旁观也不能冒险。
「好了,别再绕着他转了。」他又给自己挪了个舒适的姿势,「你就没想过这一切都是骗局?」
「你说你自己?」我有些嘲讽地反问,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他似乎不急着伤害我,感觉很微妙,但我至少目前来说还算安全,这种小小的顶撞他并不介意。
「我承认在某些地方我是骗了你。」他摊了摊手,「可如果我想伤害你,或是想抢夺底片,又何必坐在这跟你间聊,直接动手不就得了?」
「……我怎么会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我靠在门边的墙上,远远地盯着他。
「我又不会吃了你。」像在嘲笑我的警戒,他摀嘴笑道,指背抵在唇角,颇有几分魅惑与玩味。
「靠近一点,告诉你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