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问?」
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被看透的赤裸,他扬起笑容,声音却戒备地沉了几分。
「你看起来……很累。」
「很累」的前头有着微不可察的停顿,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知道云雁原本想说「不希望」,只是委婉地换了个词。
以往总是他看穿别人的想法,这次倒是被云雁反了过来。他挑眉一笑,被激起的傲气不容他逃跑似地否认:「你也讨厌?」
云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们的交流总是带着互相明白却不明说的跳接。
「你不喜欢,我就不特别送上祝福了。不过,也希望你不要讨厌这个日子,虽然这么说有点自以为是,这天至少对我而言是美好的,也希望你今后可以慢慢发现它的美好——啊,到最后好像不小心变成祝福了呢?」
他不该因此动摇的,却无法否认地为对方感到一丝触动。明明这些对话仔细想来并不特别,他还是第一次油然升起一股稍微被理解的感觉,很微妙,对方甚至是小自己三岁且认识不久的人。
云雁是特别的。他预感这个人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会黯淡,只会展现出更多不凡的面貌。
接下来的日子——不,或许该说之后的几年,云雁是他唯一不会特别考虑目的而主动靠近的人。他们有着许多共通点,例如他们都喜欢阅读与思考,能轻易地察觉别人的想法,虽不曾与对方提及,但他们都在追求着一个可以罔顾生死的理想。
跟云雁一起可以少说很多废话,少做很多表面,他不介意给云雁看到部分而真实的自己,不介意在彼此懒得回自己房间时挤一张床睡。有时候,他会感到自己也能跟普通人一样生活,跟一般的青少年一样,与年纪相仿的友人愉快地相处、打闹。
当他回过,对世界的认知已经从「自己」与「自己以外的人」,多了一个名为「云雁」的分类。
虽然怪,但不至于无法接受。
在他逐渐对云雁敞开心胸的同时,对方亦是如此。在一次并未预先告知的串门子,他看见了云雁正在使用「相机」。没有查觉到他的云雁优柔地佇立着,沉默地看着捏在指尖的照片逐渐化作灰烬。
那样的画面令人讶异,却也异常地美。「美」,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而且是在一个没有沾染任何鲜血的活人身上。
不论是美丽的云雁,还是那特别的相机,看过一次就很难忘怀了。这是云雁从未告诉他的秘密。那之后他一直思考,究竟是因为云雁很特别,所以才拥有异能;还是因为拥有异能,云雁才特别呢?
他觉得自己愈来愈靠近,那被搁置已久的,「以及」之后的答案。
既然接近了,就没有放手的道理。他久违地动了心思,设了一个云雁或许会向他坦白的局。时以声的话题是个好选择,云雁一直都惦记着那已死去的知名编剧,而且他父亲的死也跟时以声有关——他或许该去给时以声上柱香,父亲能比预期早很多死掉都是托他的福。
他花了不少时间筹备这件事,这种深入隐私的套话,失败一次就很难再有下一次。把所有可能的对话都设想周全,他找了个彼此都有空的晚上,邀云雁在宿舍喝酒。云雁的酒量并不好,喝不到一罐就微醺的程度,这是达成目标的绝佳发酵剂——
他如愿取得了成果,且意外地成果丰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