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缓了一会儿的喷嚏捲土重来。陈谦和放下手里的树下楼找药,逼着江川吃下。他再想捏树的时候发现树已经被江川「种」在大盘的海浪上,像是在绝境中苦苦挣扎生存。
程诺和秦凛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小声说着话。中途秦凛去切了一块昨天的蛋糕给程诺。
「昨天你走之后民宿老闆他们送我的蛋糕,你嚐嚐。」
程诺看着蛋糕,原本明亮的眼变得黯淡,他拇指扣着碟边说:「对不起。」
秦凛愣了愣,明白过来后伸手握住程诺的手腕,「你没有做错事情不用道歉。」
程诺把蛋糕放到茶几上,端坐好对秦凛说:「等回去了我再给你庆祝一次生日好不好?下个月初我有几天假。」
秦凛的目光留连在程诺的脸上,似乎要趁现在把他看个够,等看够了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褪去。
「是我不好,没把父母的事情告诉你。」见程诺张嘴,秦凛握紧他的手腕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其实我想在生日这一天留点时间给自己,所以一个人旅行,这一点我也没向你坦白,是我不好。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看你一个人围着我转。」秦凛低头闭上了眼睛,良久,「但我也喜欢一个人呆着,做点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你会把我转晕了。」
秦凛在松开握住程诺的手时感觉到对方的手骤然变凉,可手腕上留下了她的指印。
「我们可不可以暂时分开给彼此一点空间?」
电视的声音持续在播放,电视剧演完了进入广告时间。
程诺霍地站起来看了看手錶,脸上露出一个专业的天衣无缝的笑容对秦凛说:「我忘了今晚剧组有聚餐,我先走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民宿的大门。电视机散播的噪音仅苟延残喘了半分鐘。
在天台坐到屁股发痛的陈谦和站起来活动筋骨,远方海滩上的人三三两两像撒落在白芝麻堆里的几粒彩豆。民宿外的小路上只有一个人在慢慢地走着。陈谦和瞪大眼睛。那人是程诺,两隻手来回往脸上抹,肩膀不可抑制地抽动着。
「任务失败了啊。」陈谦和仰天长叹。
「嗯?」江川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鼻音比中午时还严重。
「你是不是变严重了?」
江川也不逞强了,声音软得像吃了几百斤棉花:「头好重,很痛。」
陈谦和吓着了,赶紧把人架起来下楼。正好唐垣终于起床打开房门,见到江川昏沉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借你的浴室用一用。」
陈谦和不跟唐垣客气,这边说完那边已经把江川扛进房间扶到浴室里。
「你能自己洗澡吗?」陈谦和问。
江川的头摆来摆去不知道是在点头还是摇头。陈谦和咬牙沉气,打开莲蓬头稍微调高一点水温,手脚并用脱掉江川的衣服后用热水打湿他冰凉的身体。江川舒服得一直往水源靠去。陈谦和摸了摸他的手脚,确认四肢暖和后快速抹上沐浴乳又快速冲洗。忘了拿毛巾,陈谦和跑上跑下取回来,江川自己拿着莲蓬头斜靠在墙上一推就倒的样子。陈谦和连忙关水用毛巾把人包好。
唐垣一直坐在床上听里面兵荒马乱的声响,看见人出来了问:「今晚客满吗?」
陈谦和面有难色地点点头。
唐垣下床搬过江川按到床上:「让他睡我这儿吧。」
陈谦和一展愁眉却又瞬间皱起:「这样麻烦到你……」
唐垣摸了摸陈谦和的脑袋说:「他病倒了你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不高兴。」
陈谦和的脸腾地红了,忙拨开头上那隻手,嘴巴在「你」这个字上不停鬼打墙。
唐垣脸上的友善一瞬即逝,恶狠狠道:「他病了你要照顾他,谁做饭啊我去蹭谁的饭啊!我当然不高兴啊!」
一个鸡蛋,不对,陈谦和吞了两个鸡蛋说不出话来。唐垣走出房门时嘴上还说着天黑了该做饭了。
一人公司做死一个人,两人公司还是做死一个人。陈谦和上天台把江川的大盘,陶土,工具统统拿下来。然后到厨房左锅煮麵条右锅煮粥,把麵条端给唐垣,自己没来得及吃先给病号餵两口粥。
「吃不下了。」江川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
还剩大半碗粥,陈谦和用比哄孩子还低柔的声音劝道:「再吃两口好不好?乖啊,就两口,不骗你。」
江川不知道是不喜欢被当作小孩还是觉得陈谦和在骗人,智不清地睨了陈谦和一眼,但嘴巴还是乖乖地张开了。一口,两口,当陈谦和打算塞进第三口时他把嘴巴闭紧了。
「好,粥吃得少那就多吃点药。」陈谦和说着转身放下碗,把药全数倒在手心上。
江川瞪大了眼睛说:「我吃粥。」
「几口?」陈谦和阴沉着脸问。
江川竖起两根手指。陈谦把手里的药拿掉了一些,但还是超出正常份量。江川又多竖一根手指,陈谦和再把药拿掉一些。直到看见五根手指,陈谦和手上的药量才正常。
「别人吃药都有效怎么到你这里反而恶化还退智商了呢?」
粥跟药都餵完后陈谦和才去吃那碗不再冒热气的麵。唐垣还在饭厅,似乎在等陈谦和。
「你还是带他去医院看一下吧。」唐垣说。
陈谦和忙着吸吮麵条,「去不了。」
「叫车啊,你扛不动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唐垣的气质和行为比颱风还要变幻莫测。陈谦和低头吃麵沉默了一会儿,转了个话题:「你写都市传说的胆子应该很大吧?」
「你怎么知道我写的甚么类型?」
唐垣意料之中找出陈谦和问话里的重点。陈谦和不觉得冒犯了人,反而放下筷子平静地跟唐垣说:「跟我来。」
他带着面色不善的唐垣走到大门前,让唐垣打开大门,唐垣疑惑地照做了。大门打开后院子里飘来淡淡的草香。陈谦和正把手伸向门外,一阵强风骤然吹来把大门「砰」地吹闔上了。那强度就像颱风过境可就只有这一阵,外面仍旧风平浪静。陈谦和去转动门锁,任他使劲,把脸都憋红了那门锁不动一分一寸。唐垣把他的手拨开试着自己一转,门又开了。
陈谦和赤红的手掌在身上蹭了蹭,说:「所以去不了医院。」
唐垣在门前站了很久,直到陈谦和回饭厅吃麵条也没挪动过。
「你们被困在这儿了?」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跟困在这里也有关?」
陈谦和睁着眼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眼明亮得像飘了几天的失事船隻看到岸上的灯塔一样。
「叮」,手机的提示音还是那么清脆,新的订单还是单人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