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轻抚花瓣点点头。
「这花是店主送的我没有花钱哦。」陈飞的下巴越抬越高。
王燕心头一烫,陈飞是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两人在小岛上逛到晚饭后才回民宿。陈飞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回到民宿竟然吵着要爬到梨树上拍照。王燕面有难色地看向正在厨房准备做晚饭的民宿人员。
老闆说:「小心一点就行。」
陈飞一听到能上树,三两下便窜到树上摆出一个猴子挠头的姿势。树叶被他碰得哗哗作响,有些果子还摇摇欲坠。王燕用自己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催促陈飞下来。
陈飞从树上看了看地面,半撒娇半胆怯道:「你来接我。」
敢爬树不敢下树的陈飞让王燕哭笑不得,她只好上前几步伸出手去扶颤颤巍巍下来的陈飞。不料陈飞脚踏错位置一滑直直往下摔,为了不压到王燕慌忙中把人抱住转身。一阵霹靂啪啦摔倒的声响吓到陈谦和和江川,赶快跑过来查看情况。幸好地上的两人摔得不重,陈飞扶起王燕,捡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微信的聊天对话框,王燕的父母在跟王燕说「小林」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让她好好把握住。
若不是对话框里有一张王燕母亲发出的男人的照片,陈飞不会在捡手机途中多看一眼,不多看一眼他就不会瞥见对话内容。他像是看到美杜莎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王燕见他表情有异便拿回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瞬间如坠冰窟。陈飞突然反应过来抢过她手机,滑动屏幕把前前后后的对话详阅了一遍。王燕扑过去想把手机夺回来无奈被陈飞挡住,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一旁的江川和陈谦和互相往厨房的方向使眼色,但四人站得并不远,此时一走动恐怕会引起注意。
王燕扯了扯陈飞的衣服窘迫道:「这个我可以跟你解释,我们回房里说。」
陈飞比梨树还落地生根,他把王燕与父母的对话看得差不多了,便退出对话框返回对话列表,他把手机伸到王燕眼睛前,问:「那个『小林』是哪一个?」
「我已经拒绝他了。」王燕抓住陈飞拿着手机的手晃了晃,「我们先回房里吧。」
「是哪一个?」陈飞把话缩短再问了一遍。
王燕的眼眶开始有泪在打转,半晌,她伸出手指点开一个对话框。陈飞立刻收回手机查看讯息。其实不管是与父母的对话还是与小林的对话,王燕都明确表达了不想与小林谈恋爱或是结婚的意思。可父母只要看到王燕这样的回覆便会晾着她一两天不表态,第三天又把小林的好拿出来跟王燕劝说一番,这样的情况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回了。至于小林则是三不五时来跟王燕问好,没有逾越但也没有放弃。
陈飞不是没看到文字的情况,他冷冷地问:「那你为甚么下周要跟他见面?」
王燕不再看着陈飞,低下头默默掉眼泪。「他给我家里送了好多礼,我父母都收下了不愿意还,说要还就我自己去跟他见面还。我这次去只是想还礼。」
陈飞的声音听起来冷静极了,「那人死皮赖脸送你的为甚么要还?」
「我父母做得不对难道我也要不懂礼数吗?」
确实,一个人是大家闺秀不代表她的父母能以身作则,有可能是出淤泥而不染。
「这个人是你自己认识的还是谁介绍的?」
「父母介绍的。」
「他们介绍了你不能拒绝不加微信不说话吗?」
王燕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与陈飞对视:「我三十岁还没结婚他们只是担心我给我介绍了一个人,那是养育了我三十年的父母,如果只是加个微信说说话能让他们稍微安心一点,作为女儿的我为甚么不能做?」
说了一大段话的王燕稍稍喘气,「你还没到看得见父母老去的年纪所以觉得父母不必要尊重。」
这话就像一支标枪从远方咻一声掷过来插在王燕与陈飞之间。
陈飞把胸腔里憋着的气全数排尽,撇开视线,把手机还给了王燕。他转身离开的同时轻轻说道:「因为我把你看得比我父母还重要。」
陈飞问了很多,只有一句话没问过王燕,「为甚么不告诉你爸妈你在跟我交往」,可能有答案的话不需要问出口,因此他选择烂在肚子里。
那支街头卖唱赚回来的矢车菊,早在两人摔倒在地上时被压得残败不堪。
没一会儿,楼下的人听见在比楼上更远的地方可能是天台传来了吉他声。王燕站着听了一会儿,眼泪婆娑如雨。她忽略了一旁的江川和陈谦和默默上楼。
老闆和员工这时明白了吉他的用意。
厨房琉璃台上已经醃製好的牛排因为王燕和陈飞的事情,被打断了下油锅的进度。陈谦和和江川訕訕回到厨房做晚饭。
肉下到滚烫的油里立刻嗞哩哗啦作响。
精恍惚的陈谦被油弹到立即回,他像气球漏气一样说话:「一周前还没有办民宿的实感,现在好像太充实了……」
原本表情也有点严肃的江川见陈谦和这样便调整了脸部肌肉,猛地一窜跳到陈谦和身后直呼:「哎呀油烫死我了!快保护我保护我!」
陈谦和听出江川声音里的笑意,知道人没有被油弹到。「那我被弹到呢?」
「你皮厚,不怕。」江川鲜少说这样的话,一旦说起来「笑」果十足。
陈谦和的眼睛只弯了几秒,又恢復成被眉毛挤压的状态。江川也不笑了,沉着声音问:「是在想刚刚的事情吗?」
陈谦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我没比陈飞好多少,出社会这么多年好像都白活了。」
锅里的牛排顏色开始变深,陈谦和不自觉得用木锅铲按住软嫩的牛肉,肉汁哗啦啦流出。
他转过头看着江川说:「我在来这里之前有给别的公司发过简歷,我有朋友在其中一家工作但我没告诉他我投了他公司。前两天他给我发微信说他收到消息,那个性骚扰垃圾联系过不少公司让他们别招我,说我人品不好工作能力不行。我朋友是听到消息后才知道我被扫地出门了。」
陈谦和叹了一大口气,已经没有了气愤也没有不甘,他淡淡道:「那垃圾有跟我说过会让我在这圈子里待不下去,不知道『说得出做得到』这话在他那里还算不算是优点。」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去把牛排翻面,声音闷闷道:「听前同事说,那个被骚扰了的女同事好像因为事情被闹大了,觉得在公司里待不下去了,天天偷着哭。」末了陈谦和没有丝毫底气地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一个大手掌覆上陈谦和的头顶,左右来回磨蹭。江川的声音沉而有力:「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你先拍照片或者调取监控拿到证据,私下跟施害者谈,让对方跟被害者道歉或者作出赔偿,并且承诺以后不再犯,否则你会将证据交给警察走法律程序。这样不会伤害到被害者的脸面,也达到惩罚犯人的效果。」
江川说了一大堆义正词严的话,不料话锋一偏:「不过这些都得建立在垃圾还能回收利用的情况下。不可回收的垃圾就拖到角落里打一顿。」那隻在陈谦和头上的手落到了肩上,用力一拍:「可是不管是打人还是哑忍,这么做就不是你了,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不是谁都要给面子的。」
陈谦和点了点头,带动肩膀也晃了晃,「你还是比我成熟,会想到别的处理办法,我就只会一条直路走到底。像吃牛排,我喜欢三成熟的,你喜欢七成熟的。」
江川听了顿时失语,放在陈谦和肩上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把面前的人揉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