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芯蔓表情平静,只有双目情绪汹涌,他极力克制着作呕的衝动。
「你要承担起责任啊,至少先回来照顾他吧,疗养院的钱我们已经代垫好几个月,看护也是,你先回来吧。」
人是不能选择出身的,苏芯蔓自认为已经很能够接受命运了。
他只是想走,想切割掉那一切。
「你已经成年了,高中的时候,我听你父亲说过,你也没问过他们你要到哪里念书,大家都很包容你的啊,现在要回报了吧?」
无法割捨的血脉,好似一条韁绳,勒在他的牙关上,左边紧些,右边松些,就会因为惯性而移动方向,背脊上驼着自己都不知道几斤几两重的人物,他跑得极快,空气不断灌入,呼吸时沾染了血腥味,却还是没能将其甩落。
苏芯蔓瞳孔失焦,抓住花瓶便狠狠敲碎,四射的碎片扎伤了在做眾人,所以人都惊声尖叫着向后退,而他浑然不觉刺疼。
「冷静!苏芯蔓!冷静!」
师长大喊着,却无人敢上前阻止。
懦弱的人类,比起我,你们又勇敢多少呢。
他这样想着,将瓷器的碎片狠狠紧握在手心,意图捅向方才发话的亲戚。
「苏芯蔓!」
秦时理早在先前就也被通知需要前来,不过刚刚他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一进到办公室就看到现场失控,他衝上前夺走苏芯蔓手中的利器,又将他整个人拥抱在怀中,试图平息苏芯蔓的情绪。
「别怕。」
苏芯蔓闻语,甚至来不及思考,胃酸便争先恐后涌上来,腥臭的呕吐物全在秦时理的胸膛,他还在呕吐着,无法停止,秦时理没有放手,一直紧紧抱着他。
「别怕,我在。」】
「我有依赖、有眷恋,但我分得清楚那是不是喜欢。」苏芯蔓顿了顿,见秦时理反应不大,便继续说:「那个时候你是因为喜欢我,而我是因为,快要死了。」
秦时理绝对是当时最清楚他心理状况的人。
苏芯蔓真的快要死了,哪怕她不断挣扎着,想要活下去,但她已经想不到被紧紧束缚的人生,活下去能看见甚么样子的未来,失去想像美好的能力,就会丧失活下去的动力。
【苏芯蔓清醒过来后,花了几天时间办理休学,他整个人都麻木了,哪怕师长不断告诉她有多少方式可以转圜。
他晓得的,所谓转圜不过是苟延残喘,七零八落的上课,然后不断工读,牺牲所有休息睡眠和娱乐,一方面成为只为钱而生存的机器,一方面又想要维持活人的模样;放任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苏芯蔓做不到。
他只是保有期待,如果只有一年、两年、三年,那么他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再回到人生的正轨上。
苏芯蔓从来都没有高远的理想或愿望,他只是想要让自己的人生能够维持稳定在正常人的铁轨上,不要出轨不要偏离。
秦时理明白他的想法,所以提出了最诱人的要求。
扭曲的关係就此诞生,苏芯蔓仍然保持休学状态,为了秦时理,也为了自己不要再被动地落入任何人的圈套中。】
「你利用你的职务便利,而我正好需要,我从来都不认为你十恶不赦。」苏芯蔓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有喜欢你而已。」
男人一直安静听着,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了良久,雨水敲打车顶,愈发兇猛,这样的背景音,简直是场为秦时理而演奏的交响乐。
「我明白了。」
秦时理侧头亲吻她的耳垂,然后是颈部、锁骨,甚至吮吻她的每一根手指,秦时理双眼紧闭,虔诚得用感官在描绘苏芯蔓的样子,反倒是苏芯蔓一直睁着眼,不曾闔上。
她被拋上高空,紧紧得,和秦时理由内而外的交缠,并攀附于上,她仰头喘息,恍若置身云霄,秦时理彷彿要将苏芯蔓揉进骨血中,狠戾地衝撞,她除了承受,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