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全世界来这样指责她?
是不是当初就该把一切放心底,然后将自己藏得好好的、多得远远的?
窗外终于降下大雨,一盏盏路灯在氤氳中点亮,摇晃朦朦胧胧的橙黄,街道在雨中逐渐寂静,只剩偶尔呼啸而过的疾驶车声,夜晚彷彿浸泡在繚绕的雾气中,淋湿了每位行人疲惫的心。
翌日早晨,沉靚被手机铃声吵醒,昏昏沉沉的从被褥里爬起身,顺手接通放在一旁的电话,阳光洒落在她乾净洁白的床单上,以及她苍白疲倦的面容。
「喂?」
「喂,是我。」
沉靚认出声音的主人是李意苓,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叹口长气。
「我约好採访时间了,明天上班穿得正式一点。」
沉靚心头微紧,强压下胀满胸膛的闷涩感,漠然回应,「是你要採访又不是我。」
「你是副手再怎么说也要顾点形象啊。」李意苓在电话另一头喋喋不休,「再说人家可是特别点名你呢。」
沉靚轻颤眼睫,薄唇微抿,情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紧张,「我知道了。」
话语刚落,她便迅速掛断电话,手持着电话无力的垂在一旁,千斤似的疲惫铺天盖地而来,就在她决定鑽回被窝时,门口的电铃又被按响,刺耳声震的她耳膜发疼。
沉靚不耐的走向玄关,从门板上的猫眼望出去,双眼顿时瞠大,立刻打开大门。
「嗨。」面前高挑的男子朝她微笑,脸上还未褪去青春的稚气,一双眼眸闪着晶亮的光芒。
「小毅?」沉靚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仍是未梳洗的邋遢模样,尷尬的拨弄一下头发,「怎么突然来了?」
「和朋友来市区玩,想说顺便过来看你一下。」沉毅笑得灿烂无辜,明眸皓齿的俊逸模样已不如当年,举手投足间已然是个小大人。
「那你朋友呢?」沉靚朝外头观望。
沉毅笑容霎时微凛,眼底闪过一抹不知所措,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沉靚见他如此模样,内心多少明白些什么,却什么话都没问,只是先让他进屋子。
「吃早餐了吗?」
「都十一点了,姊。」沉毅无奈的看着她在厨房里打转,又望向凌乱的卧室,知道她才刚起床。
「那······要吃午餐吗?」沉靚尷尬一笑,打开冰箱却发现空无一物,只能默默离开厨房。
沉毅一言不发的凝视她,情难掩复杂之色,明明只是还在读高中的孩子,面容却透露出几分成熟与歷练。
「姊,今年也不回家吗?」沉毅的声音闷闷的,彷彿在压抑些什么。
沉靚身体微僵,望向墙上的掛历,发现又是一年过去,父亲的忌日也快到了。
自从离家后,除了过年沉靚仍会回家露面,其馀时间几乎都在工作与住处来回忙碌,但她自己心里明白,更正确来说,是她躲在工作里不肯回去。
四年过去了,她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以及沉毅满腹的疑惑。
每次回家,母亲脸庞的高兴采她是看见的,却也捕捉到母亲眉眼间的尷尬与无措。
这些年开始入社会工作后,沉靚体会到赚钱的不容易,渐渐的也多少能体会到当年母亲的心情。
可是,她仍旧是不能原谅的。
沉毅凝视着自己的姊姊,掩去眼底的悲伤。
他一直以为,姊姊会突然对家里冷漠,是因为升学问题和母亲起了争执,可是渐渐的,他也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明明都是相依为命的家人,却没有一个人肯对他说实话。
他早已不再是孩子,每个人却都待他小心翼翼,彷彿害怕他受伤。
「我再跟妈妈联络,你先回去吧。」
「你根本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妈妈吧。」沉毅心底忽然窜起一把火,想起母亲愈发苍老的面容,以及许久不见却逐渐疏远的姊姊,他压抑许久的怨气终于喷发。
他很怀念小时候三个人围在餐桌旁吃饭的情景,虽然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太多印象,但是这样简单的家庭仍让他倍感幸福。
「那你呢,又为什么放弃画画?」沉靚不解的望向突然对自己发火的弟弟,眉心紧蹙,「你明明那么有天赋,为什么要糟蹋自己?」
她知道他放弃了本市最好的艺术高中,选择一所普通的市区学校就读
沉毅猛然从椅子上站起,高挑的身形忽然让沉靚感到陌生,他紧捉背包肩带,下頷紧绷却沉默不语。
「······那你今年也一样不要回来好了。」
沉毅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迅速迈步绕过沉靚身侧,毅然决然的走出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沉靚鼻头酸涩,却没有勇气去追那抹凛然的背影,身体垄罩在阳光里,背后却斜斜拉出一条冰冷孤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