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兇悍猛将,但刚好这个世界有一句成语叫虎头蛇尾。
现实中的许靖怡,其实是个很害羞和忸怩的人,不怎么懂得跟男性相处,生活行事也有点傻气和笨拙。说话声音永远都是小小的,如蚊纳般的声音、因为懒得剖开虾子,而放弃一隻煮好的虾;一盘的意大利麵大概需要吃两个小时,那些网络上那种意气风发的霸凌气势完全消失不见。
「你不要老是盯着我,我会不知所措,我脸会红。」许靖怡说。
「好…哎…好…」曹远东忍着笑。
两人在台南古旧的全美电影,兴致勃勃看外国电影,一边吃着紫菜饭卷、入夜后在赤崁楼外面参观建筑、在风街看老房子,分享着对老房子的想法、入夜后在一间小学的操场散步说心事、睡觉之前躺在彼此的身边,打开心扉聊着天,曹远东仍然记得睡在她的旁边,脸靠在她的后颈,他真希望如果肌肤有记忆,她的后颈能记住他的五官。
还有两人在民宿看到一场日落,那天黄昏静静地来临,带着美得惊艷的蓝光,像日本电影般,彷彿是从日本的夕阳远道而来,来到了台南。
曹远东在窗帘之间瞧见窗外是一片冷艷的蓝,慢慢像大气流般罩住整住的台南市,屋顶、马路、汽车、便利店、广告牌、路人全都沾上了这份冷蓝,他这个异国人看得怔怔出。
许靖怡望望窗外,也怔了好一阵子,缓缓地说:「这天色真的很罕见,像日本电影中常出现的顏色风格。」
曹远东笑瞇瞇地说:「会不会我们真的在日本呢?你看,幻想一下…」她眼睛弯成腰果般笑着,眼底下那颗小小的痣,彷彿在对他眨眼。
在台南逗留了五六天,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这完全是以天真和决然所说的一句话,没有保留,也没有欺骗成份。那个夏天炽热得有蝉鸣,却伴着汗水淋漓而来的快乐,那种感觉就像挪威的森林中,渡边谦在京都杉林的「阿美寮疗养院」中,目睹了直子透明而发亮的身体,彼此度过了彻底却又短暂的日子,在记忆中烫了一道美好形状的金边。
曹远东曾经以为亲密便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直至很久很久后,才真正了解,那一年的许靖怡陷入一种混乱的状态,对他抱有着的感情,更多只是亲密、可信任、依赖般喜欢,谈不上情人的钟爱。就像苹果和橘子是水果,但又不是同一样的水果。
后来许靖怡认识了一个男生,曹远东仍然记得约会那天,她还问曹远东:「真的可以去吗?」他说:「当然要去吧,人当然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而该发生的还是发生,那份对他没有產生化学作用的情感,却偏偏在这个人身上如闪电般绽放出来,很快他们两人就生出情愫。
往后的几年,曹远东和许靖怡仍然会联络,维持着高度的亲密接触,但又有着微妙的变化,她对他不再曖昧了。而他就像登上山顶却忘了下山路途的旅客,困在一座阴暗巨型的黑森林中苦无出路,一直在探讨和找寻出路,找寻一个答案。
「其实你应该跟她断绝关係的。」曹远东的男性朋友听见,都纷纷叫他放弃。
但潜藏在血肉里的那份深厚和结实的感情,仅仅因为无法跨越爱情这种鸿沟,所以便要割捨吗、所以必须要执着于某种身份吗、所以「爱」就是如此狭窄存在于某一种关係之中吗。他其实没有答案,他只想竭尽温柔,待她如昔。
「我们什么都说,我们珍惜与着紧彼此,心的距离彼此相依,只是我们不再有身体接触而已。」这大概就是关係中其中的一种詮释。
他爱她,永远都是,只是不知道该克服自己的感受继续爱她,一直以来,几度寒暑,花开又花落,他张乖地在这条山路上苦苦摸索。关係是属于自己的,风箏的线是握在自己的手中,这道关于爱的课题,只有他知道才可以给自己完满的答案。
寻觅的路上漫长而没有方向,引着他前往不同的目的地,而最终,他来到这座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