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地笑开,她倾身和在水晶灯另一方的萧陵嵐打道:「好美,水晶碰撞的声音也很好听。」
面目柔和的青年莞尔回问:「是什么样的声音?」
萧济嵐看着这一幕,眼眶一热,猛地回想起凌彦安也曾经自水晶灯后探头而出,给予了一抹令他心动不已的笑容。忧伤,自俊俏的面庞流露出。多年后,螺旋水晶灯仍旧耀眼夺目,小学弟却将离他而去。吸了吸鼻子,平静了下来,萧济嵐缓缓走下楼,和弟弟打了个招呼。短暂的介绍后,三人一同走入了厨房。
「对了,你和阿陵是怎么认识的?」萧母好地问道,打算多了解女孩些。
「我们在我工作的s大医院认识的。具体来说嘛,其实是阿陵要好的朋友介绍的。我认识一位凌先生,是在医院为听障人士做翻译义工服务?的。我和他说我受到他的啟发,也想要学好手语,和他一样帮助听障群眾无障碍沟通。他就介绍阿陵教我手语,陪我练习。」林琬紓轻快说道。
「凌...凌先生?」眼眸一暗,萧母喃喃重复。
「嗯!凌彦安先生,阿姨您也认识他吗?」林琬紓笑吟吟地反问。
禁忌之名再次被提起,厨房内的所有人一震,仅剩萧陵嵐依然从容不迫地准备食材。
僵硬的笑容自萧母唇边泛起,回:「啊...认识。是个...不错的孩子。」
晚餐时间,一家子热热闹闹围坐于餐桌。萧父望向已有了子女的老大和老二,回国与家人们团聚的老三,和终于长大了,有了女友的老四,颇为感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唯独萧济嵐默不作声,安静地用餐。看来,亲切有礼而开朗的林琬紓颇得父母欢心,在沟通时笑声不断。萧父,也因心情极佳,而多喝了几杯。
钟姨,在厨房中聆听着餐厅所传来的谈话,总觉得萧陵嵐带回家的女孩,性格与一人十分相似....
聚会,便在这充满了小孩儿们的叫闹声,与大人们的欢笑中画下句点。萧家晚辈纷纷告别离开,萧父萧母一同前往大厅送行。
「阿济,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萧母瞥向正准备与其他手足们一同离去的男人问道。
「凌彦安,我要去找凌彦安。」萧济嵐镇定地回,双眸对上父母。
一时之间,除了听不见的萧陵嵐和玩闹的孩子们,所有人皆停下了动作,放眼望向说出这话的萧济嵐。
林琬紓望下四周,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变得如此尷尬,下意识地推了推蹲下身来系着鞋带的萧陵嵐。
喝了好些酒的萧父情绪激动,粗喘了几口气后,向前掌心一挥,「啪」地一声,萧济嵐腮颊上立刻出现了红痕。粗暴的举动与前厅散发出温和光芒的水晶灯格格不入,吓坏了在场的每个人。萧泽嵐夫妇与萧莉嵐赶忙将孩子们送离大厅,萧陵嵐则赶忙上前,以身躯隔开兄长与父亲。
推了丈夫一把,萧母吼道:「你干嘛打你儿子!」
随即,她转首歇斯底里道:「阿济,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爷爷才刚过世,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了你干什么破坏气氛?」
「你给我跪下!」萧父怒不可抑地吼道。
迟疑了片刻,萧济嵐缓缓推开弟弟,乖顺地跪下。
「以前我还以为你年轻不懂事,过不了多久新鲜感过了就会回归正途。再不行在国外这段时间也能冷静下来思考你这样做到底正不正确!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敢在我和你妈面前提起他?!我们萧家有头有脸的你去给我搞同性恋,你叫别人知道我儿子在外头和男人卿卿我我丢人现眼,等着看我们笑话啊?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这个变态,我就不信不能把你打个清醒!」萧父咆哮罢,将多年来所累积的不解和懊恼在这一刻全数释放,解下自己的皮带后,往萧济嵐身上便是一顿狂抽。
尖叫声此起彼落,大惊失色的萧母和紓紓不论再怎么拉着男人也无法将他震怒时所有的蛮力控制。萧陵嵐赶紧将三哥护于怀中,免于令男人忍受痛苦的毒打,但萧济嵐飞快地推开他,并奋力将他隔开,心甘情愿地接受父亲的教训。一遍又一遍猛烈的抽打,和萧母的惊叫响于空旷的前厅,回音不断。
将孩童们带离前厅的大哥与二姊终于赶回,硬是将父亲架起后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萧父停止动作,一脸惊恐地再退了几步。
「为什么你要这么伤害我们?」萧母已泣不成声,微弱地问道。
「我的幸福对你们来说是种伤害吗?」萧济嵐低声问起,自额头留下的温热血液流入他一眼,使得它模糊不清。
夫妇一怔,无法辩解。
「我从来没犯法害过人,也努力达到你们期望我成为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我十七岁就找到了凌彦安,他是个那么好的人,也是我需要珍惜的人,可是你们花了十几年来说服我他不是我该爱的。那我问你们,你们不是我,你们凭什么命令我我该爱谁,不该爱谁?」萧济嵐哽咽再问,眼眶嫣红濡湿。
「就凭他是个男人!你要我们凭什么接受他?!你这就是不正常!」萧母尖声哭喊道。
萧陵嵐看懂了唇语,受够了如此态度,大吼道:「妈!」
悲愤如他,萧陵嵐打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尊重我们,包容我们,那现在这算什么?我从小听不见,没办法和别人正常沟通,那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我也不正常?是不是应该反对我和健全人交往?你们总希望别人包容我的身障,那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做到包容他喜欢的人是男的?包容这两个字对你们来说难道只是对你们有利才愿意包容的吗?」
夫妻俩哑口无言,直盯着萧陵嵐方才挥动的双手。
「我不会承认爱一个你们不接受的人是错误,也永远不会再因为你们不接受而退让。」萧济嵐直视着父母,斩钉截铁地说道。
垂首,他痛苦地又说:「一直以来我都做错了,我该做的是保护他,不是懦弱又消极的被你们对他的敌意所影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
大厅中一片肃静,无人再开口言语。许久后,萧陵嵐将三哥扶起,在林琬紓的陪伴下走出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