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独独找不到人物像。
不是不会,反而她画过最多最多的就是人物像,只不过那些画不出脸的女人,最后都会让她心浮气躁地全给揉烂扔了。常常是,扔了一地图纸后,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后院去「赏鱼」,无论晴天或是雨天、清晨或是深夜。
大学的学生餐厅前也有一座池塘,很清澈。
池塘前的广场宽阔,夜间偶尔还有水舞,很多社团活动都喜欢选在那处办,没活动的时候就显得特别静謐,是顾唐二人后来最常去的地方。那里头也养金鱼,夏天还会开满一簇簇的莲花浮在水上漂。
唐文哲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看鱼或是赏花,后来才发现,原来她只是在看水纹,还有不同时间、不同天气落到水面的光影。
有一回夜里,他们又坐在池边吃宵夜,月光映在水面上丝丝缕缕,嶙峋倒映在顾盼晴眼眸中,她就这么喃喃自语了一句:同样的池塘,不一样的温度和光影,不知道生活在里头的鱼会不会也有不同的感受呢?
时隔多年,她仍执着于那个「愿留」与「不愿留」间。
她更说不清,也许这么多年,紧紧拽在手中的会否终究只是一场虚无。
分明知道她只是无意识地问起,以往唐文哲都是沉默以对的,可他这回却认真思索了很久,甚至想到他们拎来的食物都吃完了,时间也过了将近两个鐘头,直到他们都起身要走,她也转过身背过他时,他才终于,幽幽开了口。
他五指倏地朝她的一扣。
「这样、」他向回过头来有些吃惊的她,微微一笑,「还认为是虚无的吗?」
话音落,那一瞬,顾盼晴仿似瞧见,漫天星光皆沉入了他的眼眸。
那是她此生见过,远比极光还要更闪亮的东西了。
那年初冬,夜里冷风吹得有些凉,可攥在掌心里的温度却硬是蔓延了整个寒冬。
原来,所谓「虚无」,不过只是因为已经拿到,却又生怕失去的杞人之忧罢了。
可惜顾盼晴好似也没能因此而理解。
只是不要紧。
反正,总会有人用一生来告诉她。
反正,总会有人,只愿与她,度过往后漫长的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