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梁经理拨冗会谈,这是我们公所与当地最大建商首度携手协作的开发企划,企划书在这里,供你过目。」宗璽从公事包中取出一叠厚达半公分的企划书,从桌几上递移到她面前。
顾盼却连拿起来翻面都没有,气定间地看着他说:「所以,这个远在偏乡的开发计画,跟我们这间经营重点区域在大都会的房屋仲介公司,有什么关係?」
「xx市是举国闻名的葡萄產地,绿能有机农业的技术也已臻成熟,只是近几年青年人口外流严重,我们公所计画与oo建商在xx重划区兴建社会住宅,并与当地酿酒传產企业合作,提供就业机会,让xx市的经济重新活络起来。而我根据我们公所内部的户籍资料,推算起码有半数以上设籍xx市的青壮年都在本市就业,目前社宅已经盖好了七八成,因此我想商请贵公司替我们承作社宅的出售与租赁业务。」
「全国有太多家房屋仲介公司,为什么你其他家公司不找,偏偏相中我们真好住不动產,还单单只来这间分公司找我洽谈?我只是本市一名分店经理,在我之上还有总经理,他才是有权限制定新决策的阶层。」
宗璽并没有被她的官方说法击退,只是深深地望进她眼里,深吸一口气之后,不疾不徐地说道:「因为……曾经隻手振兴家道中落的夫家经济,又东山再起经营佳酿之好足以上贡天朝的酒庄,现世还能将凶宅仲介经营得有声有色的你,是共同推动此事最适合的不二人选。」
「……你看见那块三角名牌了吗?」顾盼微微一笑,指着办公桌上的铝合金三角桌牌,意有所指地说道:「梁晰晰,就是我此时此刻闯江湖的名号。你口中那段辉煌的经歷,是梁晰晰未曾体验的过去。除非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利多』,不然很难说服梁晰晰一头栽下去。毕竟与政府单位和地头蛇建商合作开发的案子,可不是简单的办家家酒,劳师动眾又兹事体大。」
「不好意思,请容我冒进。」宗璽朝她深深頷首一揖后,双手结印,垂眸喃语着。
驀地,二人周围的空气发生一股难以言喻的质变,彷彿一切动静都在当下凝结,墙上掛鐘的滴答声、中央空调透过天花板管线流动冷空气的微幅声响、办公室门外的电话交谈声,通通都在瞬间止息。
情势演变至此,顾盼终于忍不住对他讚许地一笑,「小璽,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就算地基主挡不住你,土地公你也没看在眼里,关公庙就在一条街外,你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乱来?」
宗璽从顾盼口中听见那声熟悉的叫唤,儘管时隔一千六百年,他依旧没能克制住自己内心思潮的翻腾汹涌,热泪盈眶地站起身来,对着她嗑头长跪。
「娘亲……孩儿不孝……」宗璽啜泣,随着哽咽溢流而出的,除了深层的愧疚,更有无比绵长的思念。
「傻孩子,现在是二十二世纪,早已不时兴这一套了!」顾盼摇头笑叹,一边轻抚着他的头,一边将面纸盒放到他手边,「堂堂男儿,要哭就趁现下没人瞧见一口气哭完,脸上还有泪就不准抬头。出了我这里的门,你得笑,要笑才能成功致胜。」
好一会儿,宗璽才直起上半身,收拾好一脸狼籍的泪,却仍是对她长跪着,「娘,我花了几十年光阴向师父潜心求道,好不容易才习得长生之法,这千百年来一直在人世间搜寻你的下落,却没想到到直到这时才觅得你的踪影。」
「小璽啊小璽,我说你怎么比我还想不开呢?人各有命,当年我做出那样的抉择,是因为我认为那么做才是最有价值的,因为我让我心爱的孩子们活了下来!如果你和娟姊儿可以平平安安地活完你们的一生,就算平庸无为,那也很好呀!」
「娘,你总是这样惯于逞强……如果今次换我问你,梁晰晰今生行至水穷处,若势必与一支黑令旗的存歿息息相关,她会否愿意为自己放手尝试一回?你又当如何回答我?」
「……」顾盼倏然沉默,许久才又开口:「你看得见那支黑令旗?」
宗璽情凝肃地点了下头,「除非你找到它针对的那个对象,并且彻底用掉它,否则它永远不得销毁。」
「那么,你可知那个人是谁吗?」顾盼望着他的面容,声腔渗出一丝苦涩。
「……那名县令?」
顾盼摇头,轻缓却又沉重地道出一个人名:「那个人的名字,你也不陌生——他叫宗临风。」
宗璽顿时怔然,「……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