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婷深感反常,不知所措便悄悄将右耳贴在窗上,窃听厅中情况。
只见吴世藩身边一流露着紈裤气质的罗文龙说道:「小阁老,为何就这么将玥婷姑娘赶走?」百官尊称首辅吴嵩为「阁老」,为丞相之意。但有些人为了讨好吴世藩,便称他「小阁老」。
吴世藩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见过金陵第一名妓之后,如今对着这些娘们都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罗文龙忙奉承道:「是啊是啊,虽说我们京中的玥婷及愁烟姑娘那也是万里挑一,但总觉得好像连那洛倾城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啊。」
其他几个友人也连忙怨道:「那还真是,人人都说江南出美女,现在看果真比咱北方高明些,那小娘儿的眼睛像是会勾人,勾得大爷我都…」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愈讲愈来劲。忽然,吴世藩猛地站起道:「不管了,就不信我吴世藩连一小小歌妓都弄不到手。文龙,去帮我查那洛霞在京中的居所…」
玥婷愈听愈惊,厅中眾人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竟在讨论着如何掳走那金陵第一名妓。
当日午后,玥婷来到添香楼后庭,此处栽满各种珍异卉,每当午后客人较少,玥婷便会和姊妹来此偷间,整理心情以应付晚上更忙碌的应酬。
玥婷走入庭中,只见远处鞦韆上一青衣女子,约值二八年华,走近一瞧,这女子蛾眉螓首,微风徐徐拂过面庞显得有些风鬟雾鬓,竟是翠幕坊头牌名妓愁烟姑娘。
添香楼及翠幕坊表面上虽为竞争敌手,但事实上同气连枝,关係良好。而且这些花季少女个个举目无亲,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因此私下交情甚佳,这愁烟便时常偷间来找玥婷谈心。
「彩架傍长河,女郎笑且歌。身轻如过鸟,手捷类拋梭…」愁烟哼着小调盪着鞦韆,见到平日开朗的玥婷竟忧心忡忡地走来,便起身道:「怎么啦?玥婷,如此愁眉苦脸,可是被老鴇训了?」
玥婷哼了一声道:「她怎敢训我,平日奉承都来不及了。还不都是吴世藩。」
「吴大少?他怎么了?他平日里不是对你魂颠倒,你玥婷姑娘提个什么要求,人家便巴巴地赶紧替你办好。」
愁烟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道:「我说玥婷啊,你又不喜欢人家,为何要让他感觉你俩是情投意合?虽说我等身在风尘不得已,曲意逢迎在所难免,对那些富家子弟情话绵绵更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些都只是逢场作戏,做不得数的,难道你想假戏真作?」
玥婷乘上鞦韆,满脸不屑的道:「呸呸呸,什么跟什么嘛!要假戏真作也绝不是和这隻猥琐的独眼龙。我是在思索…」她皱着眉头,便把自己今日所遇之事细细向愁烟道来…
一刻鐘过后,两名如花少女眉头深锁,玥婷道:「虽然这事跟我们没什么关係,而且老实说,起初对于洛霞我确实是有些妒忌。但想到她和我们同样沦落风尘,无家可归,那个吴世藩又是这般下流无耻,我就没办法再对她抱有敌意了。」
愁烟听了摀着嘴,讶道:「先前听说吴世藩好色淫秽,「肉唾壶」的传闻在坊间远近皆知。没想到他现在竟然…竟然还要…」
吴世蕃以好淫闻名于世,「肉唾壶」更是他的代表事蹟。每日清晨醒来,数十位姬妾赤裸伏在床前,仰起颈项,张着口作他的痰盂。床下堆弃白綾汗巾无数,知情者曰:「此秽巾,每与妇人合,輒弃其一,岁终数之。」据闻一年下来,床下最多有九百多张白綾汗巾,着实不负淫名。
玥婷和愁烟都觉得,谁随了这人面禽兽,都是世间最不幸之事,比之自己身在风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个姑娘虽自小身处青楼,但毕竟是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而且两人与生俱来的善良并没有消磨殆尽,反而对这素昧平生的同命之人动了惻隐之心。
但思前想后,却苦无任何办法,心灰意冷,只能失望地摸摸鼻子,整理行装,准备回去面对晚场的应酬。
蹴罢鞦韆,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