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霞道:「刚刚在布坊耽搁了一下,傅公子莫怪。」
这几个月过去了,洛霞说话还是不冷不热地有些距离,令傅宇轩浑身不太自然。
「好了,既然都到齐了,我先带大家看看幽兰园新栽的兰种吧。」刘希淳带着眾人在幽兰园中参逛,细细讲解每种兰品的区别。
即使如是洛霞这般住在府里,每日经过幽兰园的人,此时听来也是大有收穫。
这幽兰园说小也不小,稍稍绕了一圈,竟也花了半个时辰。
刘希淳向眾人招呼道:「天气有些炎热,大家还是至竹亭中边品尝茶点边赏花吧。」
眾人一听都甚感同意,便纷纷向凉亭前去。
幽兰园虽里然兰花最多,但其实春天百花胜放,这里还是有许多不同的花草。
只见洛霞忽然脚步一停,轻声地呼道:「希淳等等…」
刘希淳望着眾人前行,却唯独不见洛霞。此时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只见洛霞微蹲在杏花丛旁。
她拾起圃上一支刚落的红杏,横插在耳旁,低声地道:「希淳…你觉得是杏花漂亮,还是妾身略胜一筹?」
她说着说着满脸通红,声音愈来愈小。
刘希淳见洛霞如此大胆,环顾了四周,见没人注意,便举起略略颤抖的手,轻抬洛霞下巴,小声地道:「霞儿胜于红杏,解语也。红杏胜于霞儿,生香也…」
他嘴角微扬,露出那极具魅力的情,一双冰眸直望着洛霞道:「若是不可兼得,吾欲捨生香而取解语,这样,我的霞儿可满意了吗?」
见洛霞羞不可抑地点点头,刘希淳摸摸她的头,宠溺的道:「好啦,再不过去大家都要起疑了。」
洛霞听了轻轻嗯了声,连忙快步向前。
刘希淳看着心想:「这小妮子平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私下不时表现出的羞态,还真令人招架不住。」
刘希淳拂了拂衣袖,掛着一丝令人无法察觉的笑意,信步跟在洛霞后头。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希淳,今天的糕点既精緻又可口,应该是凝月姑娘亲手做的吧?」傅宇轩一口接着一口,才刚吞下一个桂花糕,又拣了一个茯苓饼。
几人都知道凝月手艺出眾,却见刘希淳听了一笑,还没开口,俏立在旁的凝雪就嘟着嘴抢着道:「傅少爷,今日的点心是由婢子亲手准备的,不知可合您的意嘛?」
眾人一阵讶异,凝月也在旁道:「我不过帮忙打下手而已,凝雪的手艺真的进步了很多。」
刘希淳和洛霞忍住笑意,两人大概都已经猜到,凝雪近日突飞猛进的原因了。
眾人聊了一阵,忽听傅宇轩提议道:「今日大家齐聚一处,咱们不如来玩个游戏吧,也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眾人听了连连同意,嘰嘰喳喳地讨论要玩些甚么。
凌枫辰道:「此处百花争妍,纷葩烂漫,我提议每人便以『花』为题吟诗,说不出来的便算输,要被惩罚。」
几人听了都觉此议甚好,这种玩法和飞花令有些像,以一个字为主题接诗。
刘希淳招招手道:「凝月凝雪也一起来吧。」
刘希淳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教姐妹俩识字读诗,可凝雪调皮好动不喜静,认了几个字也就罢了,但凝月完全不同,她性格恬静细腻,在希淳的熏陶下也深受诗词吸引,学识也是不差。
话虽如此,刘希淳心想,凝雪近来变得非常认真,自己回京后时不时便捧着书来问东问西,所以便想藉机看看两姊妹有没有些长进。
岂料两人异口同声道:「各位公子小姐的才情都是凤毛麟角,我们怎敢瞎搅和呢?」一面说着一面摇手向后,几人见状笑了笑,也不勉强。
排定顺序,首先是自告奋勇的傅宇轩。
他拾起茶碗,缓缓行至竹亭外,边行边吟:「
悵悵莫怪少年时,百丈游丝易惹牵。何岁逢春不惆悵,何处逢情不可怜。
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前尘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禪。
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
眾人一见心里都道:「他平日嬉謔不恭,但每每作起诗来,都是这一副认真凝重的情。」
刘希淳听了不禁鼓掌,起身道:「好诗,好诗,因春景而起的无限伤感,以乐景衬哀情,令人甚感愁悵啊!」
他虽然十分羡慕傅宇轩这种可以随时切换心境的人,但其实刘希淳心中明白,诗中所描,才是傅宇轩内心的真实面貌。
第一首诗便如此伤感,眾人还陷在刚刚的情绪中,却见凌枫辰也起身,手摇摺扇,笑道:「大家别这么伤感呀,让小弟来换换气氛。」
他随后也走出亭外,轻快地吟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復日,酒醉酒醒年復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间。
世人笑我忒疯癲,我笑世人看不穿。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凌枫辰前两句刚出,大家就笑出声来,连谢紫嫣都道:「你一个人就说了那么多花,那我们还玩甚么呢?」
顿时间惆悵的气氛一扫而空。
洛霞细细评道:「与桃树为伴,又以桃花换酒,举手投足间尽是出尘洒脱,倒是与我们这位整日逍遥的凌公子非常相配。」
亭中几人笑谈品评,却没发现,立于亭外的傅宇轩,轻拍身旁凌枫辰的肩,低声叹道:「兄弟,你藏的比我还深啊!」
凌枫辰手中纸扇忽停,苦笑几声,这深藏诗底的无奈,只有挚友听得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