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结了一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下一瞬,便是久别重逢的热情相拥,久久,久久分不开,似乎要把十年的缺憾,全部补齐。
洛霞依偎在情郎温暖的怀里,她闭着眼,颤声道:「希淳,你是燕城三俊之首,大熹的江左卫郎,天下人的广陵王,你真的就这样撒手不管,什么都不要了?」
她不敢抬头看刘希淳,也无力去面对他的回应,只是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聆听着一阵一阵的心跳声。
刘希淳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有此一问,淡淡的道:「怎么会是什么都不要?所有的头衔,所有的光环,全都是虚幻的。霞儿,拥有你,我就拥有了全天下最美好的幸福…」
洛霞在刘希淳的怀中,正感动着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忽然露出疑惑的色道:「对了,你不是要与你的李家千金结婚了吗?」
虽然此时说出来有些煞风景,但这件事确实传得沸沸扬扬,连洛霞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时有耳闻。
刘希淳俯视着洛霞,捏着她的鼻子,笑道:「又听谁胡说八道了?什么我的李家千金,润儿现在可是我的义妹。你说有人像你这样,连自己小姑的醋都要吃吗?」
洛霞咕噥道:「又多了个乾妹妹…」却见脸上毫无妒色,只有满面的笑意。
终古间情归落照,一春幽梦逐游丝,清澈如镜的洱海,倒映着夕阳的馀暉,洛霞躺在刘希淳的怀里,轻轻地抚弄他頷下的短鬚,不住地笑着。
刘希淳温柔地道:「怎么…不好看吗,那我找时间便把它剃掉。」
洛霞听了连忙用手掌盖着他的鬍鬚,娇笑道:「不会啊,更像个男子汉了。你…不管甚么模样,我都喜欢…」
刘希淳听了轻轻一吻,吻上了洛霞的额头。
刘希淳叹了口气道:「我啊,已经老了,怎么你一点都没变?」
洛霞嫣然笑道:「人家可是天生丽质,不会老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望,笑成一团。
两个人很有默契,都没有提起往事,他们只想享受眼前的一切,这来之不易,不知用多少岁月血泪换来的欢愉。
望着瑰丽灿烂的晚霞,刘希淳静静地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他缓缓地闭上双眼,轻轻唤道:「霞儿,你记得十几年前,我们在杭州的种种吗?」
洛霞像隻温驯的小猫,蜷缩在爱人的怀里,她嗯的一声,柔柔地道:「怎么可能忘记,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也不想想是谁在你榻旁,没日没夜的照顾你。」
她挪动了身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此时安栖在避风港里,她实在不愿回忆那些惨痛的往事。
却见刘希淳笑了笑,喃喃地道:「谁要你想那些伤心事了?还记得那时我做了个梦,那个梦告诉我,这十几年来的种种…」
洛霞咦了声,随即露出打趣的色,仰头望着刘希淳道:「那请问我们的大预言家,这些事可都实现了吗?」
刘希淳宠溺地捏了捏她的翘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像都发生了,但似乎还是让我意想不到。」
洛霞才不管那些事有没有实现,她娇笑道:「人生就是充满着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才会不断期待着明天啊!」
刘希淳摇摇头,笑了出来,心下道:「连霞儿都把这事当作玩笑,看来那个梦还是太荒唐了…」
他望着怀中满面春风的美人,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许久,洛霞轻轻吻上刘希淳的脸颊,依依不捨地站起身来,她伸了伸懒腰,走至琴前坐下,笑着道:「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刘希淳坐起身来,淡淡地道:「好啊,不过…这不是绿綺琴了。」
他说着忽地又想起往事,有些鼻酸。
却见洛霞似乎毫不在意,她轻轻地笑了笑:「那又有甚么关係?你第一次听到我的琴声时,弹的也不是绿綺呀。」
刘希淳听了想想,也笑了出来。
湖风拂过,花草轻摇,刘希淳倚着树干,清雅淡逸如水墨,静静地望着琴前的爱人。洛霞拨弄着琴弦,朱唇轻啟,淡淡地唱道:
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树下眠。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
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
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春来三月香风送,便是花奴问君安…
上关的清风徐徐,下关的繁花似锦,苍山上永不消融的雪,洱海倒映着夜空上的明月,在这山明水秀之处,共同见证这段由琴萧谱成的惊世绝恋…
(全书完)
二零一九年.国历七月九日日落之时,完书于阴雨绵绵的高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