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珞安不应,故意装傻反问「告诉我什么?」
梁嘉澍好似被问住,情阴沉,许久又状似无奈地扬起笑容,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出轨了」
一个笑容也在沉洛安脸上浮上来,好歹相处几年,她知道梁嘉澍不是连坦承都不会的人。
既然做了,被发现,就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是因为他诚实,只是因为那样不是他的格调。
死鸭子嘴硬的事,他不干,丢人。
沉珞安嗯了一声,却对本应该杀伤力十足的发言保持安静,不发一言。
两个人无声对望,连流动的空气都像是在互相对峙,见沉珞安眼里平静无波,倒影里的梁嘉澍是越发耐不住。
他终于举白旗投降,可惜他不是忏悔。
「在他告诉你之前,你也早就发现了不是吗?」他说。
这次,沉珞安硬是给自己戴上的面具啪的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头皮轰然炸开,耳边嗡嗡作响。
沉珞安眨眨眼睛,故作镇定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梁嘉澍彷佛已经重新夺回大局,手指敲着杯脚,不甚在意地道「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在装不知道,不是吗?」
听明白了,原来梁嘉澍的把柄压根是他留下的。小孩吃饼乾掉碎屑是不经意的,他呢?就算被发现,也不做收敛,故意在旁看沉洛安故作淡定地捡着吃。
一时间,又羞又怒的情绪忽地像海啸般朝沉珞安扑来,拔高声音「所以你要我继续装不知情?」
梁嘉澍摇头,道「我知道你对很多事都无所谓,但是身为妻子,我不知道原来你能容忍这些事,我很好,这是为什么」
他看起来真的很好,双眼直直地看着沉珞安,宛如孩童,纯真无邪,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等她回答,可仍然掩不住藏在那下面的坏心眼。
「难道你故意让我发现,就是想看我怎么反应?吃醋撒泼,一哭二闹叁上吊?梁嘉澍,你不觉得你有点贱吗?无聊到这种程度?你有没有想过这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说到后面,沉珞安怒极冷笑,反过来问他「你问我为什么?那你身为丈夫,你又为什么出轨?」
也许梁嘉澍是真的好,沉珞安却是真真实实的,不是也许。
男人出轨的理由大同小异,女人也没什么不同,沉珞安看很开,对忠贞二字不太感冒,不把梁嘉澍当成柳下惠,更自然不认为他会守男德,尽管梁嘉澍对外形象好,绅士又君子,向来与女同事保持距离不越界。
只是当这种事发生在梁嘉澍身上时,说心底话,她多少不适,因为她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个没有浪漫情怀,不说甜言蜜语,口口声声说想把日子过到寡淡如白开水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一套,做一套?不是的,他不是那种人。沉珞安不敢说多了解他,可至少也了解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花花肠子上。
梁嘉澍不答,要求她「你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他问什么来着?哦,对,为什么能容忍他在她眼皮底下睡别的女人。
为什么?沉珞安想了想,难不成要把那套“对忠贞二字不太感冒”的说词搬出来?
不太对。
她又想了想,时间被无限拉长,也把刚才的剑拔弩张化作无声的烟硝,最后给出一个摸不着头尾,又有点模稜两可的答案「我不是什么都无所谓」
和梁嘉澍结婚,往外说,他软硬件都好,往深处说,梁嘉澍是沉珞安当时的浮木。
独自漂太久,无依无靠,没有寄托,高中结束的那年把自己伪装成坚固不摧的铜墙铁壁。
生活上得过且过,不至于流落街头饿肚子,心里却是精耗损,摧枯拉朽的在腐烂,以为谈几段恋爱能如维他命帮她续命,到头来竟不如一根事后菸的心满意足。
梁嘉澍的出现不能形容他宛如救星之姿或是白马王子来拯救她,治愈她残破的心,顶多形容他是张OK绷,或多或少让她有种没那么疼的感觉。
梁嘉澍让沉珞安知道,在她背后有个人在,任何问题都不用担心,任何大大小小的麻烦都可以丢给他去处理。他乐意解决承担再好不过,尽管沉珞安从不麻烦他。
沉珞安想过,当时的梁嘉澍于她,是心理安慰。她亦不怕孤独,可仍然寻求一丝丝的安定。
大抵是梁嘉澍的沉稳和求婚时那番话的作用,如今沉珞安的容忍有很大部分是为自己,也为他说的那种日子。
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已经不易,假如人生真能如此,便是她最大的幸运。
假如罢了,沉珞安不会不懂,无论是谁,那样的话永远说出来简单,做起来难。沉珞安还是感谢梁嘉澍对她说过,她也愿意相信他是真心且真诚。
只是,眼下稍稍偏离了轨道。
再追究为何出轨其实没有意义,还是实际一点,直击核心。沉珞安问他「你爱她吗?」
梁嘉澍沉默不语,选择行使缄默权,答案彷佛不言而喻,双眼却不躲不避地望着沉珞安,好似又在说些什么。
沉珞安抬起酒杯,酒红色的液体在是水晶杯里摇摇晃晃,鼻尖在杯沿轻嗅,啜一小口。
红酒爱好者梁嘉澍少不了在家放置红酒柜,
兴致来了或是间暇就开一瓶,或又偶尔帮夫妻深夜运动助兴。
梁嘉澍也时不时就教沉珞安品酒,这么多年过去,品酒的能力比不上梁嘉澍,叁脚猫功夫倒能拿出去唬唬人。
今天开的这瓶是梁嘉澍珍藏许久,舍不得开的藏品。
沉珞安喝的出来,确实上佳,可惜不该在今夜浪费,应该选在值得庆祝的日子,气氛好时,他们还能做场爱。
沉珞安甚至想,她可能只适合啤酒炸鸡,可今夜连啤酒炸鸡都不配。
不想猜梁嘉澍真实的答案,爱说不说,她也不爱听。沉珞安搁下酒杯,舌尖残留的味道带有单宁的涩,吐出话却比涩还涩上几倍。
「我们离婚吧」她说。
而梁嘉澍给她的回答,只有一句问句。
「你爱过我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