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兰松开扶在门把上的手,没有去打扰那片安寧。
她转身宣布道:「钟先生,钟氏是您的了。」
钟陞听了却不讶异,问道:「你本就打算这么做?母亲的事,可是一个意外。」
「天若注定的,我们也是挽留不了谁。您认为钟家不死,钟氏自然能活。」
钟陞深深地觉得,眼前女子实在是过于平静,和她外表的年纪完全不合。
但也有了一丝,她失忆前的影子,曾经那个冷漠、对人感到绝望的少女。
「那我就接下了。」钟陞也不矫情推拒,爽快地应声。
「害了奶奶的兇嫌,您要怎么处理?」钟兰问。
「媒体上不是说了吗?交给司法处理。」
「那个人,真的是犯人?他怨恨钟氏的原因,是真的?」
钟陞看着她好的眼,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笑意。
「原因,你应该去问问莫云淮。」
「至于是不是那个人?母亲人还在就好。」
她要活得长长久久,过得荣华富贵。
/
一出病院,一辆黑车停在了门口,有人拉下车窗,对正要离开的钟兰说:「钟兰,我送你回去。」
转头一瞧,那人便是钟逸。
「钟逸,你怎么会在这里?」钟兰上前问道。
「莫云淮要我来接你回去。」钟逸如实回答。
「他是要你把我送去搭船,回去小岛?」
钟逸笑了一声说:「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想载你去兜兜风。」
「你这样做好吗?」
他挑眉说:「我是收到他的命令,但我想我还是保有我的选择权。」
听得懂又听不太懂的一句话,钟兰歪头心想,一阵冷风吹过,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那些纠结。
「好冷,上车吧。」她搓揉几下双手,打开了车门。
车内温暖舒适的温度,渐渐暖和了身子,钟逸看了眼后照镜一脸放松的钟兰,笑着问道:「那么由我指定目的地吗?」
「嗯……随你决定……」她有气无力的小声回答,正在与强烈的睡意抵抗着。
但她还是睡着了,睡得很深,沉入在她遗失的回忆里。
香港的街道上有几千盏霓虹灯?在夜晚点亮了招牌,招揽生意。
红的、绿的、蓝的……五顏六色的灯光,好似在这一片滚滚红尘,飘浮不定的许多泡泡,一旦被人用针一戳,便碎裂成眾人脚底踩过的泡沫,一文不值。
奶奶说的是没错,有时我们不得狠下心让人走。
但在之前,人总是要对自己狠过一次,可不是吗?
不然哪来生花?哪来的路可以走呢?
全白画面中忽然出现她自己,那个她穿着一件霜色底绣上荼蘼的斜襟旗袍,可上头却染上了一大片血,像是过了许久,血的顏色都成了难看的红褐色。
她受了伤,往下一看她手里正拿着一把滴血的刀子,她无奈地苦笑一声,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用虚弱的语气不知在对谁说话。
那个她歉意的说:「对于他们的事,我很抱歉。」
「你就是这样,过分任性。」
一个模样稚嫩的莫云淮忽然出现在那个她的面前,眼底虽笑着,身上却也因一个致命的刀伤,正不停地淌血着。
他拒绝了她的道歉,那个钟兰也只是放弃似地笑了笑。
「那……你不记得我,我也不记得你。看看这样的我们,还有没有回头路走?」
那个年幼的莫云淮沉默不语,或许是因为他眼前的女子就要迎接属于她的死亡了。
「你总写诗……是想成为诗人?」女子早已站不起倒地,撑着眼皮又问了男孩。
他还是不回她。
「你心目中的诗人……是不是这样?他无知又全知……他无所求又尽求……呢?」
随着最后一句无人回应的疑问落下,女子轻轻地嚥下最后她的一口气。
男孩缓缓地步向那个死亡的她,每走一步,便是流下一滴血。
可他不哭,像是不疼,如他的情那般,毫无波澜。
走到女子身边,男孩已变成男人的模样了。
那个莫云淮伸手轻抚着她的脣,口中念念有词。
现在的她,听见了。
「他全知所以微笑,他尽求所以痛苦。」
在他放下刀的最后一刻,他忽然含笑看了眼现在的她。
那句话,不知又是在对哪个她说?
「你和我的钟意不是一文不值,我们只是都不相信这份钟意罢了。」
人们说荼靡花开过之后,人间再无芬芳。
花儿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太多爱恨的土壤,也要到死亡,才会再萌芽开花。*
不过,对不起,我忘不了那蝶曾经来过。
-
*参考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