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动用了太多力,前段时间给楚南浔置一出招魂,才受过罚没多久,今日力竭到每一个动作都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体本身的冰霜之力。
没过一会,他就发现,楚明姣满头柔顺秀发,被他用手顺过的地方都沾上了霜状的冰晶,再一看怀里的姑娘,已经沾惹了满身寒气。
“冷不冷?”他将人捞出来。
“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生平第一次见识这么没有底线的做派,楚明姣气得掉了几滴眼泪,半晌,愤愤着咬牙:“搞偷偷摸摸丢回来这套是吧,秽气能有办法潜到凡界去,我也能找到办法祸水东引,将深潭里的东西通通引到四十八仙门的老巢里去!”
“比谁更无耻是吧。”
江承函静静地听,在她带着止不住的哭腔大声说话时沉寂地抚着她颤动的脊背。面对这些在外人看来绝对不被主容许的大逆不道的话语,他未置一词。
他太知道楚二姑娘是什么性情了,真要让她做这样的事,还不如让她和深潭拼命来得痛快。
他也知道,她现在再如何愤懑不平,气得哽咽掉眼泪,也会很快为了身后那么多人的性命振作起来。
果真。
没一会,楚明姣转着眼珠,抬头看天,试图将眼泪憋回去。
事态发展到了这种关头,眼泪无疑是最没用的东西,她没有很多供情绪发泄的时间,这么一会,已经是极限。
“深潭现在是什么情况?”缓下来后,她格外认真地看着江承函,严肃道:“你别骗我,你和我说实话。”
“事到如今,我们总应该知道后果。”
楚明姣说这话的时候,睫毛上挂着泪珠,几根手指却搭在他掌心中,将自身灵力与圣蝶里的力汇聚到一起,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他,温养那具冰凉的身躯。
过了一会,他的唇上终于涌现出一点活人的血色。
“暂时算稳定了,可什么时候再次爆发,谁也说不好。”不顾蠢蠢欲动的监察之力,江承函与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对视,平铺直叙道:“即便多次用力稳固,也至多只能维持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他给出了更确切的时间:“二十五日。”
所以姣姣。
接下来二十五天,一定会非常辛苦,非常忙碌。
楚明姣忍不住咬咬牙,她道:“这次四十八仙门的所作所为,应当传遍三界,引为耻辱,另外,此次参与到封印之事中来的所有人,能不能交给我处置?”
江承函沉默半晌,问:“你想如何发落他们?”
“让他们发挥全部价值,弥补犯下的过错。”
楚明姣仰头去看他,轻声道:“当日我们大婚,我记得官宣读的册本中,有一条写着,如有必要,与主共同处理三界事宜,这是后的职责与权力。”
她好像天生知道怎么掌控他。
连大婚都说出来了。
这叫他怎么拒绝。
“依你。”
楚明姣颔首,勉强笑了下,又看向汀墨,吩咐:“接下来二十五日,你跟在殿下身边伺候,准备温补的灵物,等会我会叫汀白送一些过来。”
汀墨躬身应下:“是。”
她于是转身,都没时间再说些什么,只朝着江承函道:“我走了。”
她依旧不确定江承函是什么立场,可至少他没有阻止她。她有自己的信念,没法放任这场倾覆之灾落在山海界这么多人头上,即便时间紧迫,希望渺茫,她还是要向天搏一搏。
走了几步,她又转身,眼眸经历了一次水洗般澈亮,兀自不解气地问:“罚之刑是什么?我从前不曾听说过,疼吗?”
汀墨心头一梗。
罚罚,主殿成立至今,得犯下多大的错才能用得上这个刑,数来数去,也就今日这谨慎一辈子,胆大一回的大祭司一个。
那是足以针对灵的惩罚,而尝过这种刑罚次数最多的,却是灵自身。
那种情状,不是一个“疼”字能形容概括的。
汀墨不由得看向江承函。
他面朝殿门站着,冰雪为躯玉为骨,眉目一片沉寂,看不出什么别的色,只有面对楚明姣时,才依稀露出那么点能够被人窥见的温情:“疼的。”
和哄小孩似的。
被哄的那个这才提着裙摆,三步两步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发辫上的系带如同蛱蝶般鼓动着飘起来。
她出去后没多久,江承函手腕上隐隐没进去的那根象征监察之力的线就开始搅动起来,他静静垂眼,看着那根线不安分的动作,脸色渐白,但情从头至尾都冷到极点。
动怒的意味其实已经分外明显。
监察之力停止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要和楚明姣说什么多,说得如此详细。
当然,最主要也最重要的是。
山海界如今支离破碎,离坠亡只差一步,既然如此,为何要将此事闹开,如此一来,凡界遭受诟病,而山海界必定因此事沸腾,引起诸多不满,这事处理不好,火很容易烧到身为主的江承函头上。
君王之道,不应如此。
江承函掀了掀眼,声线沉冷:“主动害人者你都抱有偏袒之心,他日,山海界报复凡界时,你也会如今日这般冷然旁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