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姣提醒:“凡事别往好了想,做好最坏打算。”
“我知道,我就和你们说一说。”宋玢跟着她往外走,要一起去那疑似界壁的地方,往外一走,冷风倒灌,他拎着大氅抖了抖:“那你有没有想过,掰着手指算日子,我们也就只有十七天了,江承函这边不攻破,主殿的撤离令下不来,靠五大世家一一通知——总有人只信主。”
到时候,乱得更厉害。
“想过。”楚明姣低头快步走进风雪中,声音被拉得悠长:“谕,我来写,让江承函敲章。”
饶是早就习惯了她各种胆大包天的言论和行为,在这一刹那,宋玢也禁不住怔住,而后呛咳一下。
“什么你写——怎么就你来写了,你知道谕是什么吗你就写。”他连连摇头:“再紧急的事也得有个章程,你别乱来啊。”
楚明姣抿了抿唇,脸上写满了恹恹的不高兴。
宋玢说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可问题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十七天,连铤而走险都来不及,还计较什么章程。
很快到了西边,那是一座陡峭的雪山,异的是,山脚和山腰还依稀点缀着点绿色,山巅却全白了,远远看过去,像体型巨大的人披了件渐变色的衣裳,有种别样的韵致。
一个潜进来的楚家人上前,对楚明姣耳语:“殿下,山腰上那座木屋有古怪,我们去探查过,里面什么也没有,风吹起来摇摇欲坠。一问祭司殿的其他人,说是早年一个令使执事修的,不为住,只为闲暇时听雨赏雪悟道,我们反复对比,发现有时候,这里的灵气涟漪动荡幅度比别处都大。”
楚明姣点头,蹲下身,手掌贴到泥土层上,闭目静静感受,不一会,又跑到另一座山头感受,反复对比。
如今这样的天气,土都成了冻土,冰冷渗透到肌肤里层去,不到一会,手掌边缘就泛出了红。良久,她起身,朝宋玢和其他人点了下头:“确实不大一样,应该就是这儿了。”
她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掌,拍了下为首那人的肩,温声嘱咐:“将这儿保护起来,看紧点,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告诉我。”
为首那人严肃地点头。
这时候,宋玢的联络玉简亮起了灵光,他摸出来一看,上面赫然显示是楚南浔,不由得嘀咕一声:“怪,你哥哥明知道你也在潮澜河,居然先联系的我。”
楚明姣面上不显,一颗心却几乎不受控制沉了下去。
宋玢点开玉简:“怎么了南浔哥。”
谁知楚南浔那边问的第一句就是:“明姣在不在你旁边?”
这让宋玢不知道怎么答了,他看着楚明姣摇头警告的动作,深感棘手地“啊”了一声。
楚南浔于是懂了。
楚明姣干脆接过宋玢的玉简,直截了当地说:“我在这里,哥,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吧,别试探来试探去的了。”
她一连串动作倒是毫不拖泥带水,只是捏着玉简的力度不轻,透明的指甲绷出青红色来。
楚南浔那边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半晌,压着声线开口:
“苏韫玉那边刚传来消息,谕,四十八仙门即日闭门不出,凡为山海界世家之请求,一律不应。”
宋玢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下来,大冬天的,他摇着手里的扇子,下意识去看楚明姣。
还真是。
说什么来什么啊。
楚南浔话音落下后,楚明姣的食指颤了下,闭了闭眼,又整个人在原地定了定,再出声时,发现自己声音哑了,她摁了摁直冒酸气的喉咙,道:“好,我知道了。”
玉简的光黯淡下去。
宋玢不动声色去打量她的状态,一时间脑子里也乱了,或许是这几天他们的行动太顺利,导致突生阻碍时有种无措与茫然,但能给他们缓一缓的时间太少了。
对策没想出来,他反而在江承函身上纠结起来,纳闷得直摇头:“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纵然之前有再多的顾虑,可现在这样的情势,就连五大家的家主们都选择放手让他们折腾了。
那群老头,最是稳妥,论起牺牲精,绝对是三界数一数二的,他们都开始无声反抗了。
江承函这么做,究竟在维护什么。
宋玢简直一脑门的问号,还想再嘀咕几句表示心头不满,发现楚明姣格外安静,从知道这件事到现在,连象征性的骂也没骂一声。他收声,再一看,发现这姑娘一声不吭,右半边脸侧着叫人看不清,左边眼尾蓄起一点不是很明显的微红。
说不清是被这鬼天气冻的,还是被这那道谕气的。
但宋玢很肯定,刚才还没有呢。
这么一想,宋玢脑子里什么念头都飞了。他发誓,过去这么多年,他和楚明姣上刀山下火海,什么惊险的事情都经历过,这姑娘别提多倔,骨子里有一股抽长的韧劲与生机,当年救他姐姐,又和余家少家主抢龙吟剑,重伤濒死,浑身骨头不知道断裂多少根。
他一个大男人都疼得眼泪止不住,下雨似的流,她愣是没红过眼睛。
他妈的。
宋玢头皮发麻,你让他现在和楚明姣勾肩搭背去茶馆里散心,痛骂江承函一下午,那都没有问题,他能奉陪到底,哪怕给她当人形靶子练剑,他咬咬牙也就认了,可你现在让他去安慰红眼睛的楚明姣,他不行,他手足无措,无从下手。
怎么办?!
苏韫玉怎么还不回。
“诶,不然——”
他才斟酌着开了个头,就听楚明姣分外冷静地开口:“不用安慰我,我没事,质疑和不理解都暂且放到后面去,当务之急,先想想后面怎么办,这么一来,主殿肯定是不会好好配合了。”
“后面的行动,不会再那么顺利了。”
她转身朝别的山头飞掠而去,声音飘到宋玢耳里:“趁着现在,再找找,至少再找出一条界壁,才算勉强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