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玢焦躁地在原地走了一圈,道:“你去三楼,问司刑官拿一份祭司殿的名单出来,拖了这么多天,再如何也得给我一个交代了,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我心里得有数啊。”
实际心里开始翻白眼,他是不明白令使口中的那些大人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怎么恪尽职守的,山海界都快亡了,他们还想着搞这些东西,真是厉害。
主不在的时候,两位令使也不是没有被各位难伺候的大人使唤过,因此当头的那个不疑有他,立刻躬身下去了。
剩下那个还立着,他见眼前这位大祭司的衣摆就被动过,忍不住抬眼去看。
这一抬眼,就像是被柄锤子当头砸碎了脑袋。
宋玢眼里色泽变幻,强大的灵力和咒术在一刹那间蛊惑了眼前的使,让他没有机会摁出那道通知主殿内有异常的铃音。
他开口,如魔音入耳:“我一直都在殿内,接下来,你什么也没看到。”
使如提线木偶般点头,喃喃重复:“我什么也没看到,大祭司一直在殿内。”
宋玢嘉奖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都是为了山海界,为大家好,这咒有点痛,暂且忍一忍。”
楚明姣旁观这一切,没有动弹,她看不懂宋玢究竟要干什么。
这么大费周章。
使一被控制,宋玢迅速开始了动作,他几步跨出大殿,朝着六座小殿奔去。这大殿,他来过没有百回也有十回了,连屏风上仙鹤的羽毛有多少根他都看清楚了,不可能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剩下的小殿,才是平常所有人没有机会接触到的秘地方。
时间有限,宋玢从靠近楼梯的那面起翻查,说是翻查,其实他也不敢乱动,只拿双眼睛瞟,蹑手蹑脚的生怕留下什么痕迹被江承函察觉到。
楚明姣跟着他走进去。
一连三个小殿,宋玢都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他挠着脸颊,环视四周,陷入迷茫中。
这小殿看起来秘,其实里面的摆设与正殿别无二致,简洁,敞亮,屏风,香炉,乃至雕花窗棂都大差不差,中规中矩你提着灯笼找,都找不出什么出格的新布置。
好像他骨子里就是这么个简单干净,挑不出瑕疵的人。
转到第四间小殿时,宋玢胆子放大了,什么都敢凑上去看一看摸一摸了。
就在这时候,他腰间不伦不类挂着的玉简亮起来,他抓起来,点亮,径直道:“我进来了,找得差不多了,什么都没发现。”
不知那边说了句什么,他回:“我知道,都仔细找过了,没有异样……行,还剩最后两座,我抓紧时间再看看。”
说罢,他也没将玉简的光掐灭,就这么捏着它转到了第五座小殿,。
这次一进门,他的步子就生生顿住了,楚明姣也愣住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宋玢体内的天青画和楚明姣体内的本命剑都有了细微的动作。
那是感应到了劲敌。
天青画还好点,只是懒懒给出了些回应,它的级别与监察之力不分上下,仅次于灵,可本命剑说来说去,再如何是至强之物,也没得到三界的敲章特权,面对同等级的敌人,特别它还在受伤状态下,表现出了很强的敌意。
两人一前一后抬头朝殿内的墙面看去。
那里静静地挂着一张弓,被成块的冰玉髓托着,弓身刻着繁复的古咒,一眼不是凡物的东西,却没有很惹人惊叹的异象。
另一侧,也安然立着一个箭筒,箭筒内有支箭矢,通身呈冰蓝色,看着比古弓还要低调朴实,可只需要稍微将灵识探过去,就能感受到箭矢上萦绕的炸裂爆发力,随之而来的冰封之力似乎能将人的灵魂生生冻碎。
它躺在那,无需人夸张地介绍,什么点缀都是多余,谁都知道它。
——流霜箭矢。
主江承函的灵器。
号称三界第一杀伐之力,与本命剑并列的顶级灵物。
宋玢的脑袋上顿时冒出了几个硕大的问号。
他顶着满心的疑惑不解,对着玉简“嗬”地笑了一下,饶有兴味地道:“东西我没找到,但你猜猜我看到什么了,你说不怪,我居然在这八百年难得有人来一回的小殿里,看到了流霜箭——”
“矢”字还没出来,他的肩就从后面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宋玢脖颈霎时僵硬,他觉得自己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甚至在原地呆了半晌,都没想好以什么样的表情与姿态转过身去面对这大殿的主人。
好在这时候传来的,是楚明姣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宋玢才感觉浑身的骨头渐渐恢复正常,他猛的转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楚明姣,高声问:“大小姐,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我要被你吓死了。”
“鬼鬼祟祟,你干嘛呢。”
宋玢没有即刻回答她,他朝沉默下去的玉简扬扬眉,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既然没找到,那就先回来吧,把明姣也带回来。”
楚明姣这回听清楚了,玉简那头,是楚南浔的声音。
回楚家的路上,宋玢都在控诉楚明姣这种“跟踪人但不跟踪到底,反而半路出来吓人”的行为,一声声一句句,足足小半个时辰,字都不带重样的,楚明姣却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抬一下。
宋玢再怎么粗经,都感觉到她现在情绪有点不对。
不,是十分不对。
这要换做是从前,她都和他有来有回地掐上几百个回合了,而今天,从进这个空间漩涡开始,她只抿了唇问了一句话:“他们让你潜进殿干什么?”
偏偏还是个不能回答的。
宋玢耸耸肩,他嫌祭司服太过宽大,自己撩起袖口卷了三道边:“我被下了封口令,这个你得问你哥去。”
楚明姣靠在漩涡边闭目养,脑袋里闪过一帧帧画面,那被封锁在偏殿中的寒霜箭矢唤醒了某些过往记忆。这种记忆与现实冲撞,撞得人鲜血横流,筋骨皆碎,每一次呼吸都泛起细密如麻,难以忍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