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人生得意楚明姣”成了“万事不顺楚明姣”,她终于抽长出坚韧的骨骼,能面面俱到地考虑到一切问题。
一瞬间,人就长大了。
也不知道是欣慰多些还是心酸多些,宋玢不想在这方面多提,徒增伤感,他换了个话题:“对了,同心锁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楚明姣莫名其妙,皱眉想了一会:“苏家的同心锁?”
“我考虑什么?”
看她的表情,宋玢愣住,这好像又是桩刻意瞒着她的事。
他憋了憋,最终还是顶不住她逐渐认真的眼,一口气全招了:“我听苏辰说,苏家祖物盾山甲有心帮我们,苏韫玉只要与他的命定姻缘结契,系上同心锁,就能以两人之身承接祖物的全部修为——祖物还会替他换副苏家人的身躯,让他以后能继续练盾山甲。”
“苏韫玉没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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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穿过界壁,回到山海界。
潮澜河里,天空正飘雨,但五世家的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盯着那唯一一条界壁,他们忙活这么多天,终于从这道狭窄小径中看到了生机。
楚明姣和宋玢一回去,就被围了起来。
等确认人都安全到了凡界,在场所有人心都放下一半,一种悄然的喜悦从潮澜河蜿蜒的队伍中扩散出去。
楚明姣抓着苏辰问苏韫玉的下落,被告知他还在祖地里,没有出来。
苏家的祖地,她也不好闯。
楚明姣思忖半晌,想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扭捏顾忌的,当下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问:“祖物真提出了要苏韫玉与命定姻缘结契的要求?”
苏辰闻言一顿,将掌中手册递给身边人,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他看着眼前鬓发微乱的女子,点头,撩眼:“是。”
她眨了下眼,低声:“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苏韫玉不让。”苏辰盯着她的眼睛,径直说:“我们当时绑他回来,就是因为这个。这件事,你哥哥还不知道,但我以为,就算他知道,最后也会答应。”
他不跟楚南浔似的温文尔雅,平时雷厉风行惯了,话都有种一击即中的精准:“我们这次若能侥幸不死,五大家和主殿的关系势必回不到从前,我们定会联合起来,或短暂避世休养生息,或联手同心挺过低谷。而你是楚家的姑娘。”
楚家的姑娘让人信任,但后不行。
后会让他们深深忌惮。
苏辰又说:“两人的感情像水晶,平时的争执摩擦,好比水晶上沾的污渍,得空了拿帕子蘸水擦一擦,也就恢复如新了,可若是水晶从中间碎出一条缝,那还能看吗?”
楚明姣呼吸微滞。
迎着她的目光,苏辰亦坦荡开口:“我承认,作为苏韫玉的兄长,我有私心,我希望他能找回丢失的一切,也希望山海界的阵容能再强大一些。所以这个机会,他放弃了,我却想自作主张替他争取。”
“楚明姣,苏韫玉是怎样的人,你该比我更了解。”苏辰笑了下:“我苏家儿郎,没有差的。”
“待此事过后,新酿酒,旋裁衣,红装十里,主殿昔日摆的场面,我苏家竭尽所能,必不逊色。”
楚明姣将自己锁进院落中。
一进门,就抓起手头的杯盏重重敲落在桌面上。
碎裂的脆响中,她禁不住闭了闭眼,搭在桌沿一角的手指绷出青红色,苏辰的话在脑海里转了又转。
其实以后的事,五大家与主殿的对弈,山海界与凡界的关系,她统统管不着。
她是将死之人。
法诀纸彻底用完之时,就是她命绝当场之日。
正因为这样,所以这同心锁,她没法和苏韫玉系。
同心锁同生共死,她是活不长了,但苏韫玉的人生还长着。
可祖物的力量,山海界一定要争取,苏韫玉如果能获得苏家的身躯,能有再修盾山甲的机会,那更好。
只要不系同心锁,结契……
结契。
楚明姣想不下去了,她从未想过会和江承函解契,再与别人结契。
哪怕在她彻底和江承函决裂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绝望,想的都是,她大概就要这么和江承函相看相厌,互相折磨到死了。
他们不可能真正和解。
更没可能从容抽身。
楚明姣垂眼,陷入长久的沉默中,最后几乎是逼迫着自己,在一片惊悸痛楚中渐渐将那句话在心里补齐了:只要不系同心锁,结契也可以。
她连命都豁出去了,
还管什么情爱啊。
她雕塑似的,在自己院子里杵了会,再面无表情地将门推开,去了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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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楚明姣分别后,宋玢顶着风雪回了祭司殿,祭司殿现在也被人围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