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御厨眉毛一立, 哼声道:“谁教你的调味就这么加盐?”
“不,不是吗?”捞面讲究汤头要咸淡适中,淡了面条不挂味,咸了汤头不好吃, 可不就调味先调盐嘛。
但他不敢说, 被王老御厨吼得缩到旁边去看着。
只见王老御厨夺过他手中的盐罐子,重重放到一边,语气严谨肃穆道:“面对一锅全然未知的汤, 怎能以常法来做,第一步自然是……先知道这是什么汤,什么味。”
随后,王老御厨拿起一只汤碗, 在李总管的注视下, 淡定地盛了一小口的量, 轻轻吹开上面的红油, 先喝一口下方褐色的汤底, 再连带着上面红油一起喝进口中细抿。
李总管没想到,他没能做也没好意思做的事,被这王老御厨给做了,还尝得这么自然。
虽然说是遇到没见过的汤头要先尝味,可他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要知道王老御厨从先帝时就颇为得宠,厨艺十分了得,可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古怪,尤其是对待他人做的吃食,一概都是不过如此,有待改进。
李总管嘴角悄悄抽了抽,他似乎,可能想到了什么真相。
王老御厨情十分淡定从容,至于心底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尝过之后没有发脾气怒喝难吃,也没有摔下勺子离开,而是重新拿起盐罐。
他余光瞥向一旁的年轻御厨,面不改色道:“这锅汤你把握不好,我亲自来调味,你去准备其他配料。”
年轻御厨不疑有他:“是,王老我这就去。”
汤底调味,王老的厨艺是真材实料,拿盐罐的手很稳当,一次就将汤头咸淡调好,接着是和面。
他没用御膳房备好的面条,而是将面团重新揉制,直至揉到自己认可的程度,再烧水煮面。
红汤温在炉灶上,王老守在旁边眉头紧锁,他尝出来这里面有兔肉、红果的味道,可是还有一种清香辛辣的东西,他尝不出来。
这道菜他也复刻不出来。
拈起一把姜丝放入红汤中,细嫩的姜丝在热气下很快就染上淡红色,散发出清雅的仔姜微辛味。
不,不是仔姜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一边思索,王老一边留意着另一锅中的面条,待面条煮好立刻将其捞出,竹筛一荡就利落地放入了红汤砂锅中,面条正热,激得红汤香味更浓。
两股热气碰撞,能让汤头的香味迅速融入面条中,这叫挂味。
接着,旁边年轻御厨递来一只装着葱花的碗,王老手一伸拈起一撮葱花,正要撒到砂锅中时,手忽然重重一顿。
他眉头一竖,年迈却极为明亮的眼中精光闪过:“不,不要葱花,要芜菜,快!”
一撮芜菜段洒在正热腾的面条上,慢慢变软沾染上浓香的红汤,汤头和芜菜同样霸道的香味在此刻碰撞,竟很是相得益彰。
御膳房内,香气更浓,几乎大半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面条一做好,李总管就立马上前:“既然做好了,那杂家就给皇上呈上去了。”
他可真是受够了,在皇上那儿只能闻着受罪不说,在御膳房还要闻一遍,尤其是王御厨那老东西,连皇上的剩汤都喝,真不要脸面。
他都没尝呢。
临走出门时,王御厨从香味的震惊中回,急切问道:“李总管,敢问这菜本是哪位高厨所做!”
李总管嘴角一咧,道:“这啊,可不能告诉你,不光不能说,今儿这碗面的事儿御膳房见过之人,不得透露半个字,否则……”
否则夜郎皇帝就要没脸,还没得吃喽。
李总管脚程快,皇上拿到捞面后,也是吃得飞快,面条劲道红汤提味,尤其是里面又加了姜丝和芜菜,虽是剩汤但香味丝毫不减,就是没之前那么辣了。
一碗面很快就下肚,这下皇帝终于吃了个大半饱,心里没那么痒痒,可一想到今日并不只有鲜椒兔,还有一种兔肉火锅,看似清淡实则美味,肉汤还做了面片汤,皇帝就又开始心里不得劲。
手状似不经意地放在腹部,皇帝沉思一瞬,感觉肚子有些烧得慌,方才鲜辣椒太过美味,估计是自己吃得太急了,辛辣味烧进了肚子里。
如果是竹翠宫,被辣到了还会有解辣解腻的凉茶喝,据说凉茶清甜,无一人不喜欢。
被辣椒辣到的姝贵人将竹翠宫凉茶喝了大半,最后凉茶都不够喝,所以一点都没剩下。
皇帝又换了个姿势,拿着奏折反复看来看去,提起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想起姝贵人都去了竹翠宫,和他相反的是姝贵人除了鲜椒兔之外,其他都尝到了。
这么一想,皇帝愈发不得劲起来。
他瞧了瞧奏折,南方天灾已经稳定,如今正是休整期,呈上来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其实用不着他事事去操心。
索性放下奏折,起身道:“多日未去姝贵人那儿,今日就去瞧瞧吧。”
而此时的姝贵人正在做什么呢?
姝贵人招呼这自个儿的宫人,将一只炉子搬到屋子里,声音雀跃道:“快快快,趁着这几日皇上不愿来,本宫要好好造作一番。”
第一件事,就是将没吃够的兔肉火锅给重新吃一遍!
尤其是那好吃但是很辣很辣的蘸料,在竹翠宫她担心咳得失态不敢多尝试,但在自己宫殿里就完全不会有那般顾虑啊!
炉子生起火,上面的小铁锅中烧着的正是葱姜水,在姝贵人左手边的矮桌上放着的,正是一盘盘片好的兔肉,以及她从竹翠宫带回来的加辣蘸料。
姝贵人看着慢慢热气来的汤水,兴奋地搓了搓手指。
拨霞供,本宫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姝贵人,朕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