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执行长比较忙,这点小事由我来说明。」
不像富三代的轻佻自傲,也没有汪能江的惊骇错愕,少了方才的急促,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清淡。
但是,说出的却是,「我们」执行长。
这样的字眼,听在汪能江耳里很是尖锐。
可他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再补了一句,「刚刚的解释,希望你能理解。」
明明肩膀上被他按了一下的地方还有着馀温,但他整个人,好像忽然散发出难以明说的冰凉。
荒谬感登时蜂拥而上。
汪能江鄙视二度掉入陷阱的自己。
什么嘛,他都不领你情,都要把你一脚踹开了,还这么忠心耿耿地护航吗?
这么明显的袒护,这么狗腿的趋炎附势,多浪费那一身风华绝代。
然而气愤的同时,心底又有一个小小声音反对这样的不食人间烟火。
就算狗腿,就算諂媚,那又如何呢?她自己不也一样吗?
汪能江很清醒,理智也回笼得很快。
配合着什么人,顺应着什么事,说些虚情假意的话。
人总是要工作的啊,总是要低头的啊,这不就是长大嘛,她早就认了。
她不过只是,稍微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那可是曾经的学大人啊。
是那个,不论做什么,都十分游刃有馀的学大人啊。
……
当汪能江在心里跟自己吵得难分难捨时,局势又有了变化。
就见眼前的人忽然退了一步,三人从本来的三点一线,变形成一个金三角,随后,他转头看向整桩意外的源头。
「leon,辛苦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台阶,要不顺势走下来,脑袋都不知道生到哪儿去了,富三代理所当然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一边的汪能江见状,顿觉自己他妈的鸡婆。
人家开发团队内部一场权力争夺罢了,这不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她一个外人蹚什么浑水。
她有些丧气,想着早点退出这场闹剧,下意识退了一步。
怎知就在那一步落地时,他忽然一笑,那一笑,使得浑身的冰凉剥落,整个人染上温和的轻松随意。
这让心情沉到谷底的汪能江微微一楞。
这样子,竟是能配得上几秒前,她所惊艷的、从容不迫的气质。
就见他从手中的牛皮纸袋拿出一张纸,特意晃过他俩面前,动作很突兀,她的眼珠子不由跟着上下移动。
然后,看见上头几个大字──保密协定。
等等,保密协定?!
跟上节奏的汪能江呼吸猛然一窒。
而他完全不等她们反应,镇定自若,不慢不紧地开口。
「leon,现在,来处理我们的事。」
他从衬衫袋口拿出一支原字笔,修长手指刚毅地按出笔头。
喀喀一声。
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云淡风轻几个字。
「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从此以后,各自努力。」
接着,颯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一途。
那是江一途。
学大人江一途。
简单几个动作,轻而易举,又让汪能江的双眼生起了雾气。
她想起好久以前、几乎快忘掉的,因他而生,拚命想成为最好的自己的衝劲。
很难明说那是什么感觉,但大概是,感动。
感动着,不是只有她一个傻子,这么多年来,执抝坚持这样幼稚天真的目标。
但这样的动容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之后接着的,是无法抑制的,五味杂陈汹涌而起。
她在滚滚红尘里,为五斗米折腰,为生存鞠躬卖笑,苟延残喘。
可他却一如既往,不慌不忙,不被强迫,一尘不染。
汪能江直到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有些人,你永远会觉得他高不可攀。
即便你打破毕业即失业的魔咒,即便你挣脱22k薪水枷锁,即便你能靠自己的力量独自生活在高消费首都,即便你得到所有长辈朋友的讚美。
你也永远,追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