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阳光里, 祁知寒看着导演发来的一段亲子活动录像, 轻声说。
“我说知寒,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顾斯年摇摇头。
他之前和蓝月湾事件牵扯少,局子待得短, 没想到把儿子领回家过来问后续时,好友的目光萧瑟了, 整个人都似乎在经历生命的暮秋。
“小朋友找到外公, 这是多么大的喜事啊!想想以前的你——作为对小朋友过度关心的好叔叔,应该已经敲着锣, 打着鼓, 小朋友欢快说:
祁云舟, 恭喜你找到家人了, 叔叔可真是为你感到高兴啊……然后看着小朋友和林家人远去的身影,在萧瑟夕阳下露出欣慰的笑,多好。”
顾斯年说着拿走祁知寒那份看了不下十遍的视频。
“我应该提前想到的,那天林汐——”祁知寒直接无视顾幸灾乐祸的教导, 他突然想起那天消失的牙刷。
“对,林汐!当时还以为她是去专程看你的呢, ”顾斯年愉悦地接过话茬, “但没想到啊还真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家人一个个都这么有心机……我看小朋友长大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所以听我一句劝, 祁云舟你是管不住的, 不如早早放——”
“如果我和林家打官司的话,拿走抚养权有多大胜算?”祁知寒直接截断了眼前人的话,他微微侧头,看向某个半天都没有存在感的律师。
“按现有法律来看,很小,”律师谨慎道,“概率类似于您把祁氏弄破产。”
“……那如果用不合法的手段呢?”祁知寒低声说。
律师手一抖。
顾斯年被茶水给呛了一口。
“不合法?知寒,几日不见,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顾斯年痛心疾首,他重重的放下茶杯,“不过太有意思了,我支持!”
“其实还是能通过合法手段尝试一下的,”律师头皮一麻,紧张得声音都开始抖了,“比如孩子的特殊意愿,比如血缘……”
“血缘……大姑家的二舅爷三叔公的二舅子算吗?”顾斯年啧了一下后,念出节目里小云舟给好友安的名分,语气十分抑扬顿挫。
一滴冷汗从律师的头上落了下来:“最好是父亲这样的直属亲属身份……
当然如果这条路行不通,如果您有孩子的亲生父母的特殊托付,也可以作为重要筹码进行谈判——”
“云舟母亲托付的对象应该是秦雪,至于他父亲——”祁知寒表情罕见地凝固了一下。
“孩子生父不会也不在了吧?”律师心说后想这不好办呀。
“那个爹没来得及托付就挂了?”另一位没存在感的律师心吼。
“不会就是个工具人吧?!”顾斯年合理推测。
“那个人渣骨灰已经被扬了。”祁知寒面无表情地总结。
“啊这——”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祁知寒面色如铁。
“不值得,不值得啊!知寒你现在自己现在像什么吗?像无意中闯入别人家庭,破坏了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啊!”
几秒后,顾斯年挥起手,轻声细语道。
“对,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你之前什么都不知道……”顾斯年躲开的一个向他扔来的钢笔,继续温声细语,“但现在你知道了,把小朋友交给他的亲外公贴贴了,没必要和林家撕破脸……
听佛说,回头是岸……”
“孩子不在,做家长的心里哪有岸呢?”祁知寒指尖掠过袖口,冷冷拨打了个电话:
“查查云舟那个亲生父亲。”
说这话的时候,银色的袖扣冰冰凉凉,闪烁着冰冷的,无机质的冷光。
*
“阿泣——”明亮的房间中,睡饱了的小云舟突然从床上蹦起,他看着推门而入的小姨,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难道有谁在念叨我?”小朋友看着窗,略带期许地歪了一下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此时已是下午,将逝的阳光透过空气,玻璃,等一切可以穿过的介质,落入祁云舟的眼里,派生出一片温柔的暮光。
秦雪看着床上爬起来的小孩,心里软了一下。
没过几秒,她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看到……祁云舟眨巴着大眼睛起床的样子,一时间心里更软了。
她慢慢走了过去,把祁云舟的扣子扣好。
扣好后,她摸了摸小朋友的头,轻声说:“云舟,你喜不喜欢和小姨待一起啊?”
小云舟听完,小酒窝更软了点:“喜欢鸭,但我早就离家出走……不对,是出门看世界啦。”
“但小姨最近比较忙,要去好几个剧组,都在不同的城市。”
秦雪闭了一下眼睛,竭力用一种最平常不过的语气说:
“所以小云舟,你愿不愿意到一个小姨信得过家庭里待几天……
等小姨忙完了,再把你接回来?”
“鹅鹅鹅?”小朋友头上某根不听话的毛翘了翘。
秦雪屏住呼吸,说起来,这番话还是她和林老爷子在警局,反复推敲了好几次,才终于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