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抿着唇角,不说话。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算了,她又知道什么呢?
对于林晏,仔细想一想她并没有比旁人就更了解多少。
就连他曾经家世有多显赫,又有多讨厌她,嫌恶她,都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更早,她问他的家人,他的过往,他不是三缄其口就是岔开话题。
这么长时间了,她才知道林晏那么讨厌她,看不起她。
若是能进林晏的房子给他洗衣服做饭就是被他喜欢,林晏以往那种家世,不知道有多少仆人,他岂不是个个都喜欢。
明明是个人都能做的事情,还是苦差事,累差事。南乐一点不觉得自己所做的有多特别,顶多是个特别冤的冤大头。
“南乐,我知道你生气,可他真的喜欢你,也受够教训了。你别跟他闹了行不行?要是他肯对我这么好,我死了都甘愿!”
南乐在心中狠狠的冷笑,听听‘死了都甘愿’,他姓林的可真够讨女人喜欢的,还有人愿意为他死呢!
现在倒成了她的不是,她的不懂事了,她在做坏人了。
想是这样想着,道理南乐全都懂,可平白无故,她还是心里堵的难受。
她没想到要闹到这般境地,也没想过让船帮的兄弟打人。
张婶追出来揪住湘月的耳朵,“大庭广众的,真不知羞。”
她从湘月怀中抢过窗纸递给南乐,“林夫人,你别跟这死丫头一般见识。”
楼上,沈庭玉负手站在窗后,垂眸望着窗外。
细碎的光落在明净的眉眼间,将少年精致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艳,周身气质温柔如春日风。
郭恒见到此景一怔,不自觉停下了话头,色隐隐多出探究。
这十年间,宫闱秘闻,太子好服妇人衣饰,性情阴晴难定,尤类先帝。
这是沈家的丑事,但对于作为先帝心腹又手握重兵的郭恒来说,算不上秘密。
他回想着记忆中的沈庭玉,半大的男孩套着一身并不合身的女装,披散着长发被年长的皇子骑在身下厮打,取笑。
周围的宫人跟着皇子们一起哄笑。
少年从砖石泥水中抬起脸,脸上的脂粉晕的姹紫嫣红,却仍难掩眉眼绮丽。
他恶狠狠爬起来,牛犊一样撞开身上比壮了两三倍的哥哥,换来三拳两脚。
几个皇子扑上去,瘦弱得如同女孩一样的少年竟一步都没有后退,反倒嘶吼着与哥哥们撞在一起,漂亮的脸蛋上是野兽般的情。
一群金尊玉贵的皇子在泥水中打着滚,各自都是往死里下手,与野兽没有什么两样,而其中最凶最狠的却是最小的那一头。
这一幕留在郭恒的脑海深处让他记了很多年。
当初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这张脸果真长成了与当年那个薄命美人的模样。
只是今日眼前的少年与当年相比,眉眼间多少有些让人说不出的不同。
这种不同让郭恒不太安心。
“殿下一晃眼就长得这么大了,老臣记得上一次见殿下,殿下还是很小的一点呢。一切都变得太快了。”
沈庭玉侧过头,一双黑眸看不出情绪,“世事变化本就寻常,若是永远一成不变,才是怪事。”
“殿下说的是。一成不变才是怪事,如今这天下,这北靖也该变一变了。沈吞云这小子六亲不认连自己的亲大哥都杀,您被他扣在手中这么多年,实在是受苦了。”
北靖如今的掌权者是昭王沈吞云,但北靖的基业却与沈吞云无关。
这位昭王上位的过程算不上光彩,当然,如今这个年月大人物们上位的过程都算不上光彩。
只是沈吞云尤为不光彩一些。
他是靠着一杯毒酒,毒杀了毫无防备的兄长沈破雾,由此夺得了本属于兄长的一切。
至于沈破雾的子嗣,只留下一个最年幼无害,性情最荒唐的沈庭玉给世人看他只是代掌大权的周公仁心。
其余年长的皇子随着时间流逝皆被沈吞云以各种理由杀死,赐死,还有几个意外而死。
若不是沈庭玉处心积虑的谋划,他此时本也该作为监军的太子西出芒山,死在乱军之中了。
因为上位的不光彩,曾经北靖基业初立,沈破雾横刀立马,地盘没打下来多少,便狂到敢率先自加九锡,称帝一方。
轮到沈吞云,不敢加自己的尊号,只敢称王。
也因着这份得位不正的不光彩,沈吞云对兄长留下的几位悍将,尤为防备。
恰巧,郭恒便是最被防备的一位。
若不是他那位叔父笃定他一定会死在监视他的武卫与伏击的柔然之手,绝不会这么大方的给他监军之权,更不会放郭恒出卲关。
沈庭玉很轻的笑了一声,“我便是再苦,也不及将军多年于叔父掌中忍辱负重。如今你我总算是否极泰来啊。郭将军,”
“可不是!多亏殿下妙计!今朝以殿下之计,趁大军出行。让许光以手令骗开向阳关,这些狗娘养的来不及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老子都破卲关了。届时老子五万大军打着殿下的旗回攻高平六郡,丢了向阳关与卲关,沈吞云这小子他妈的就是个屁。到时候抓到他,我要把他脑袋摘下来贡在我大哥坟前。”
“倒是难为郭将军一片赤胆忠心。”
“我老郭跟您父亲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这条命早该跟着大哥去了,留着这条命苟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到今天,只要能报大哥的仇,我这条老命豁出去了任殿下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