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比平日多了许多。
殷宁垂下手,她摸着身下的棉衣,沿着那细密的针脚一点点的了捋着:“大师,无相是什么意思呢。”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诸法悉空,名为无相。”
这是段佛经,说是一切因缘和合而生的事物,都是不真实的、不永恒的存在。如梦,如幻,如露,如电。所有的都不是真的,也就是无相。
有种说法,和尚的法号也叫戒号,一般都是庙里的方丈给起的。方丈看他缺什么,要注意什么,就用这戒名以示警醒。
无相,无相。
殷宁在心中不由的默念了两声,这说法她也是道听途说来的,究竟真不真,对不对,她也不知晓。
“我也听过一句类似的,千空万空,天空地空,但因果不空。”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果为缘起,所有的因果的当下,它的本质依然还是空。”
殷宁又笑了,她口气揶揄:“我佛还真是不讲道理。”
无相张了张口,他看向殷宁,他其实该说些什么的,譬如纠正她的想法,给她说通其中的道理。可他话在嘴边,他看着她的容貌,却一声都没开口。
她好似喝太多了。
殷宁也不想跟无相争个对错,什么佛法不佛法,什么空不空的,她本来就不在乎。
这“佛经”也是人写的,写的什么就是什么咯。
她就是对这和尚有点好,嗯,一点而已。
干柴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有些零星的火星跟着从那火堆里迸出来,风一吹,有些的就在空中直接成了灰,落在她身上。
“大师,你怎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她是真喝多了,连说话也含糊。
无相抿了抿唇,他听去,门外的雨声好似小了,可雨势明明都没变化。
殷宁这话说的些许暧昧,无相不回答,殷宁也没想他回答。清修之人要避嫌,她懂。她轻笑,笑意很浅,就融在她臂弯的阴影里。
“可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可怜人,你救得过来么。”她念念着说,她想到了自己。她生下来就是个孤儿,还是个瞎子,想她这种可怜人,她能一口气说出几十种不重样的死法。
若死的痛快还好,就怕死也不痛快,生时还被凌辱的不成样子。
想她,如果没有主教的庇护,在这世上,怕是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那时,他们可还会有缘?
还会有如此的“凑巧”,让他再救她一次?
让他再对她好一次?
殷宁支起脑袋,她手去碰那青铜的杯沿儿。她刚探手,却被烫得一缩,她疼得吸气,一声轻呼。那器具离着火堆太近,过了这么久,早被烧熟了,热度惊人。她没留意,也没多出心思留意。
无相又看向了殷宁。
她爹爹应是好宠她,她像是瓷器,一碰就要碎了。
她含住了那被烫伤的手指,另手抱着膝,从背后看去柔弱十分。
无相没再说话,殷宁也没再去惹他。
没出半刻,她手上就起出个水泡,水泡带着周围的一圈都发红,一碰就是顿顿的疼。
殷宁自嘲的笑了笑,她摸着那发肿的指腹,心里想道:这回好了,连手也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