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问李策:“他们几个去哪里了?”
李策一下明白余清窈问的是谁,因为一路上她总是时不时去打量那些马夫和工匠,好似还在暗暗观察。
“他们去买东西了,你想去看?”
“买东西?”
带着三箱银子,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吧。
余清窈想不出李策还会需要买什么,他连路上住哪里都不怎么挑剔,也不在乎享不享受的。
更何况即便是需要什么,他也应当不会轻易动用灾款。
“牲口区的味道都比较重,怕你受不了才没带你去,如果待会逛完了夜市,你还有余力,我们倒是可以去看看。”李策也不是故意瞒着她,只是没料到她会对这个感兴趣。
姑娘家都不喜欢脏乱的地方,更何况卖买牲口的地方还是男人居多。
余清窈这时候想到了李策带出来的四名马夫,恍然大悟,他原来是去买马。
“是去买马?”
“对,襄城的马市很有名,西域、北境的马贩都会带着马来这里卖,往往能卖出个好价格,因而选择也更多一些。”
余清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好直接问灾银的事情。
李策已经带着她穿进了人群里。
夜市为了照明,沿着主道两侧的行道树都挂了绳,店家可以将各种特色灯笼挂在上面招揽客人。
有做成蒸笼样的小吃铺,有做成金子样的珠宝斋,还有挂着绸带的成衣铺。
至于街上游走不定的小贩那就更多了,挑着酱缸的、背着饴糖的、吆喝着香饮子的……
还有挎着花篮卖花的姑娘,转挑着年轻男女迎上去。
有位头簪银珠的卖花姑娘容貌清丽,眉黑眼亮,路过的男子都会多看几眼,更有趁着付钱的时候偷摸摸小手,惹来身边女伴的不满。
卖花姑娘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可旁边的小姐妹却忍不住对她抱怨:“怎么总遇到这些毛手毛脚的,你说若是模样生的端正,能看上我,把我娶了去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些个臭男人就知道随便吃人豆腐,却一点责都不想付!”
卖花姑娘正在灯下一个一个数着铜板,默默将同伴的话听了去,并没有表态。
那小姐妹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道:“你啊,真是一个痴儿,还在等你那竹马呢!要我说他家出了那么大的事,都给抓去金陵城了,八成没有好结果,你等他只是白白耗费自己的青春。”
“才不会,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去金陵赎他。”卖花姑娘坚持己见,并没有松口。
等同伴摇头离去,她就把刚刚赚来的铜板妥当地塞进自己的小钱袋里,拍了拍。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好几个卖花的姑娘齐齐围了上去。
这样的情况要不然是来了位模样俊秀的公子,要不然就是一个出手大方的豪商。
她忙不迭从人群里挤了进去,手里举起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还没等到看清人脸,就问道:“公子,买花吗?”
余清窈就在边上,被这忽然涌上来的一群姑娘们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时,只见那些推推搡搡的姑娘都是直直冲着李策而去。
她不由侧过了脑袋,朝身边人望了过去。
余清窈知道李策骨相皮相都是一绝,即便在光线不那么敞亮的夜晚,也能让人辨出他优越的五官,更别说他这个身量在人群里本就扎眼,颀长修立,姿闲雅。
他就该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余清窈头带着幕篱安安静静立在他身边,既不出声也没有动作,存在感实在低,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隐于人后,不惹人注意。
所以那些姑娘一时间都没有人注意到她。
直到她的手被抬了起来,两人的袖子顺着抬起的动作半溜了下去,众人才发现他们大庭广众之下竟是两手相握,是一对儿。
还在怔愣中的余清窈,手被打开,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就落在她手心中,而后听见李策的嗓音温和响在耳边。
“夫人喜欢哪支就买哪支。”
这一道声音稳稳将她拉至万众瞩目的地方。
几个卖花姑娘面面相觑,还是那头戴银珠的姑娘反应快些,连忙把篮子转到‘夫人’面前。
“夫人,您喜欢什么花,是荷花还是兰花还是菖蒲?”
余清窈握着钱袋又扭头望了眼李策。
李策并没有动静,仿佛一切都由她做主。
余清窈还不习惯这般,有人陪着她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应当由别人来主导,而自己只要接受就好了,这还是头一回自己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
手里的钱袋是真的沉,沉的好像要压下她所有的不安。
她偷偷掀开了幕篱的一条缝,这一条小缝只够她露出小半张脸,但也足够让人惊艳,就好似从管中窥探到了一抹最明媚的春色,让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周围吵闹的声音都静了一静,就好似怕动静大了,会把春光吓跑。
余清窈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下莹润的杏眸朝卖花姑娘的花篮里看去,最后又从幕篱下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从里面选出了一支颜色素雅的兰花,转手递给李策。
李策脸上也没有半分异样,就把花自然地接到手里,浑然不觉帮自己夫人拿东西,当个随从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