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凌世凑到锅前嗅了嗅:“唔!放了西树特产的香料是不是?”听到这话,宁光逢得意地扬起了嘴角:“亏你还记得这味道,我是碰巧从一队伪作行商的西树探子那里缴获的,寻常市面上可寻不着,金贵着呢。”说话间,两柄匕首从二人眼前插下,立在桌面上栽楞楞微颤着,俩人忙不迭抬头,便看到了沙以文那威慑的眼:“你俩挺有闲兴的?要是实在没事干,不如来帮我备菜?”
“好香的味道。”闻声,吵吵嚷嚷的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披着杏色大氅的娇小身影立在院口。
见大家望向了自己,鞠风来不由得将颊边碎发撩至耳后,笑意嫣然道:“我来得可正是时候了。”
“差不多了吧,可以吃了吧,我真的要饿死了!”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宁光逢一边帮着切菜,一边偷偷下肉进锅,趁着大家围上去和鞠风来寒暄,他已然从烫锅里捞了好些滚肉入口,此时嘴里塞着鼓鼓囊囊的肉起哄道。
凰凌世仍向外面频频望去:“人还没来齐呢……融融怎么还没来?”
“要不咱先开吃吧,反正肉菜多得是,老融脾气挺好的,等他和他的酒到了,咱们正好趁酒再吃下半场。”想到炎州特产佳酿,沙以文不由得吸溜了下口水。
看看众人,再看看院外,凰凌世只好点点头:“行……开吃开吃!”
等融卿恽到达时,至少沙以文和宁光逢已然扶着肚子挺在椅背上了,但看到融卿恽身后宫人抱着的酒坛,两人顿时又支棱了起来,不消融卿恽嘱咐,俩人便从宫人手中抱过坛子去烫酒了。
凰凌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融融!”
将披风交给宫人,融卿恽向凰凌世露出了和煦笑意:“对不起,我来迟了。”凰凌世围着他忽而拈拈衣袖,忽而拂拂发尾,叽叽喳喳说个不休,“怎么穿的这么单薄,这儿可抵不上炎州哇。”“头发上都落雪了,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先吃饭还是先喝酒?”
融卿恽耐心地一一应答,师殷在后面好不容易才插进话:“陛下,你先让卿恽进来坐下罢。”
凰凌世的脸略微红了红:“瞧我这脑子……快,快进来坐!”
伙伴们终于都到齐了,牛羊肉在滚水里沉浮着,烫得正好的酒也盛到了碗里,炎州佳酿清而洌,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泛起了晕然红光。宁光逢扯了片羊排,蘸着蒜泥,大口嚼肉大口喝酒,同时由衷感慨道:“羊肉滚一滚,仙坐不稳!”师殷口味清淡,不喜辛辣刺激之物,不巧正坐在宁光逢身侧,此时便用衣袖掩了口鼻,几坛酒下肚的宁光逢正狂得没边儿,注意到师殷的动作,他放下羊排,用油汪汪的手扳住师殷的脸,对着正脸猛哈一口气。
师殷的脸立时皱成一团,等缓过劲儿来,下一秒便开始挽袖子:“借一步说话。”
不待凰凌世阻拦,俩人已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宁光逢一边说着“求之不得”一边“唰”得一下亮出了招式,“大爷我……野马分鬃!”
师殷要更醉些,揉了揉眼睛才辨清对面的动作,但见他左膝微曲,身形后移,右手上提和左臂形成半圆:“白鹤…亮翅。”
“独立打虎!”
“双峰贯耳。”
“单鞭!”
“云手。”
……凰凌世无语地看了会儿,不由叹道:“求求你们别打啦,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鞠风来正凝听着微醺的沙以文说些颠三倒四的醉话,“所以说有时我真不明白……”“艾思悦……”“若水……”,不时“嗯嗯”应和两声,莫了头猛地一坠,和早已喝倒的封桢头靠到了一处,封桢口中犹在喃喃自语,仔细听去颇有挣扎烦扰之意:“我表做不平了,我表做不平啊呃呃呃……”
唯有融卿恽仍笑微微地稳坐席间,啜饮残酒。笑死,炎州老乡还能被土特产放倒?
看到凰凌世酒碗空了一半,他体贴地探手过来测了测:“碗凉了,冷酒喝了伤身,先喝我这碗吧,我再拿一坛去烫烫。”说着,他将自己的碗推至凰凌世面前,然后抱着酒坛直起身来,正要往外走,衣摆被轻轻牵住,回过头来,凰凌世脸上的红云蒸腾到了眼尾,湛蓝的眸子透着清亮水光。
“我……我同你一道去烫酒吧。”
子时刚到,天空中高高冲起一个炮仗,“咻——啪”,万紫千红绽放在天际,远处毕毕剥剥的鞭炮声响起,像灶膛里爆了壳的火栗。
一桌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师殷和宁光逢闹累了,伏在桌上小憩片刻,此时在炮仗声里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不甚清晰的视野里,一个紫衣人和一个红衣人,一道从院门口出去了。
他单手支在桌上,撑起昏沉沉的头颅,惺忪双眸迟滞地眨着,混沌脑海里的念头难以连词成句。
“不行呐,”额角顺着手臂内侧缓慢下移,“是鸟呢,阿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