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矜倒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下,而后道:“我这段时日看的那本《俏寡妇的二三事》里头,有一段写到王家二郎被俏寡妇勾走了心,惹得王二郎新妇心生妒忌便学了南疆那边的巫咒之术,做了小人诅咒俏寡妇不得好死,结果俏寡妇还真上吐下泻险些丧命,你说,城西的那几桩病会不会是有人使了巫咒,扎小人害人呢?”
叶洵听得嘴角直抽抽,皮笑肉不笑问:“萧少爷认真的?”
萧矜一笑,“当然是编的。”
“我又不是医师,怎么知道他们的病是何缘由?叶少怕不是喝多了?”他说。
陆书瑾抬头看去,就见叶洵的脸隐晦地抽搐着,显然快被气死,却还是强行挂着笑脸,“我看是萧少爷喝多了吧?”
萧矜借坡下驴,往后一仰,“还真是,我说怎么脑袋晕晕的。”
说着就闭上了眼不再理人,叶洵喊了好几声都装听不见,跟个无赖似的。
面前这人若是换了旁的,叶洵指定掀翻了桌子跟他干一架,但摊上萧矜这么个人,他有怒也发不得,只能笑着说:“那劳烦季少送一下萧少,我还得去哄哄小香玉。”
季朔廷老大不乐意,“我得去哄,你送吧,你先前没留她,她现在未必想见你。”
叶洵想跟这两个人轮流打一架。
但还是咬着牙,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赶忙穿了鞋往外走,“我扛不动萧少爷,只有你能担此大任,季少莫与我推脱。”
叶洵走得很快,其他几个年轻男子也跟着离去,季朔廷跟去门口看。
屋内只剩下萧矜和陆书瑾二人,她端详萧矜,见他头歪在矮榻边上,白净俊俏的脸因为喝多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两边的暖色灯落下来,柔柔描绘他眉眼的轮廓,看起来俊美非凡。
这才多看了两眼,季朔廷便又折回来将萧矜从矮榻拉起来架在脖子上,让陆书瑾在后头帮忙扶一下,两人一前一后地将萧矜带出了春风楼,拖上马车。
刚一进去,季朔廷就将推在座位上自个坐下来喘气,怒道:“萧矜!你就不能使点劲?全压在我身上,想累死我!”
陆书瑾刚一坐下,就见对面的萧矜忽而睁开了一只眼睛,而后坐直身体揉着肩膀回嘴:“你放下我的时候能不能动作轻些,磕着我肩膀了。”
“我就该给你掼在地上,让你自己爬回马车。”季朔廷说。
陆书瑾坐在边上,漂亮的杏眼看着装醉的萧矜,又看看季朔廷,没有说话。
萧矜就指了指她,又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凶道:“敢??x?说出去就灭口,懂吗?”
陆书瑾忙不迭点头。
季朔廷看了看她,问:“你是不是闲的,怎么给他也带来了?”
“我要是知道你跟叶老三都在那,我压根就不去,更别说是带着他了。”萧矜自是满脸的晦气,跟叶洵扯皮那么久,他倍感疲惫。
“我派人给你传信让你今日别来春风楼,结果传信的根本没找到你人,你此前跑哪去了?”季朔廷道。
萧矜当然是跟着陆书瑾去了城北的租赁大院,还在那睡了一觉。但此事说出来怪没面的,萧矜拒绝回答:“你别管。”
季朔廷道:“你这次玉花馆误打误撞撅了刘家的官银,叶洵指定逮你一段时间不放。”
萧矜冷笑一声,“我这些日子就在学府里哪都不去,他上哪逮我?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给他找点事做。”
两人到底还是有些防备着陆书瑾的,剩下的话便没再说了,季朔廷转而问道:“现在去哪?”
萧矜道:“我回学府。”
季朔廷道:“你一身脂粉酒气,就这么回去不怕撞上乔老?”
萧矜夸张一笑,十足自信:“今日休沐,乔老怎么可能会在学府?定是在家中休息。”
陆书瑾在心中道那可未必。
果不其然萧矜还是自信得太早,以至于刚下马车迎面撞上乔百廉走来的时候,他一时毫无防备太过慌张地往马车里钻,导致脚踩了空摔落下来。
乔百廉疾步走来,立马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和散不去的脂粉香气,脸上的忧色顿时转怒,指着他气得脸色涨红,“你个小混账,又跑去喝花酒,还喝得站都站不稳,你还有没有个人样了?!”
陆书瑾还没下去,听到这声音立马就从里头悄悄关上了马车门,躲在了里面。
“乔老,我突然想起衙门那边还有些事需要我去一趟,等我回来再吃您的教训。”萧矜赶忙转身拉门,没拉开。
本来这拉车门钻进去的动作须得一气呵成的,但他第一下没拉开车门就没机会跑了,乔百廉严厉斥责,“你给我站好!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萧矜被逮住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喝是没喝晕,倒让乔百廉骂得晕头转向。
待乔百廉训完人丢下句“好好反省”走了之后,他才把陆书瑾从马车里揪出来。
一路走回舍房萧矜都瞪着陆书瑾,本来他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反手卖大哥的小白眼狼的,但想起方才乔百廉训他的时候,那一句炸在耳边的“上不孝敬父母师长,下又欺负殴打同窗”,萧矜又忍住了。
陆书瑾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不敢去看他,只觉得他的眼刀一直往自己身上戳。
等回去之后才发现整个舍房都被大改,唯一还留在其中原封不动的,就是当间那一扇大屏风。方一入门就看见地上铺了层接近大米颜色的地垫,空中还充斥着非常浓郁的烟熏气味,门的左右手贴着墙的位置各摆了一个木制的矮柜,进门就得脱了鞋。
再往里走,陆书瑾发现自己的床整个都被换了,换成大小适中的拔步床,红木床架雕刻着精美而绚丽的图案,青色的纱帐分内外两层,里头一层放下来,外头一层则挂了起来,隐隐窥得床榻上摆放整齐的被褥和锦枕。
先前那张需要垫桌角的桌子也被换了,比之前的大了不止一圈,上头的笔墨纸砚全部摆上新的,雪白的宣纸玉制的笔架,书本被收拾干净整洁。窗子也吊了纱帘,将外头的日光阻隔大半,使得房中光线昏暗。
陆书瑾怔怔地看着,只觉得自己这是走错了地方。
在她和萧矜出去的这几个时辰里,舍房像是被从里到外给翻新了一遍,与她之前住的完全就是两个地方。
陆书瑾赶忙去检查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倒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全身也统共才几两银子和一些换洗衣物,很快就清点完毕全都一个不少地装在箱子里,萧矜的那些手下不仅办事利索,且极为规矩,虽然东西全都换过新的,但这些装了她私物的箱子仍在原地没动。
陆书瑾正发呆时,萧矜从屏风的另一头绕过来,将一本书撂在她的桌上,睨她一眼,语气里显然还带着点方才的生气,“坐地上干什么?”
她没应声,爬起来拿起书一看,挺厚的一本,封面上三个大字:《戒女色》。
萧矜道:“你的那些鸡毛笔我都让人扔了,你给我抄书必得用上好的笔墨纸砚,否则乔老一眼就能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