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瑾忙应和,厚着脸皮与掌柜来回扯了几个汇回合,最终掌柜在两人的努力下退让,以八两三百文将五把白面玉扇卖给陆书瑾。她又买了四副空面画卷,这才在掌柜欲哭无泪的眼下满意离去。
“方才多谢梁公子相助。”陆书瑾抱着东西笑道。
梁春堰接手过去,帮她拿了些许,问道:“不知陆兄买这么多空面扇纸作何用处?”
“送人的。”陆书瑾回道。
两人瞧着天色渐阴,似乎要下雨,便不再??x?闲逛一同打道回府,到时天将将黑,二人在舍房院口道别。
陆书瑾回去后先将买的东西都放起来,拿出以前的纸出来,在上面练习字体。
入夜之后,萧矜带着晚膳来了舍房,一进门就见她埋头苦练,说道:“先别写了,过来吃点东西。”
陆书瑾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回疑问:“你怎么来了?”
萧矜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上,说:“今晚睡舍房。”
这小少爷一会儿睡萧府,一会儿睡舍房,也不知道在瞎折腾什么,陆书瑾是完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她把纸收拾好放在桌边,去洗了手回来准备吃饭,却见萧矜两手正拿着她方才练字的纸挑着眉看,见她来了讶然问:“你在模仿王羲之的字体?”
陆书瑾面色如常,点头道:“闲来无事学一学。”
王羲之可是千古名人,他的《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一书”,陆书瑾模仿的就是其中的几句,有些还略显生疏,但有些仿得极其相像。萧矜打小就见过不少王羲之的书法拓本,如今再看陆书瑾,觉得她再练练,足够以假乱真。
萧矜笑眯眯道:“你这双手,是金贵的,日后干那些洗衣打扫的糙活,留给下人就是。”
他之前提过,但陆书瑾是坚持要自己洗衣裳的,不肯退让。萧矜也不好强迫,所以每次提起都是用劝说的语气。
陆书瑾就装聋,低头吃着晚饭。
她吃饭像兔子一样,没有声音,萧矜低头看她,视线落在她耳朵上,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明日下学随我一起出去一趟,见见我二哥,如何?”
这事情是一早就说好的,陆书瑾点头。
萧矜没有马上走,靠在桌边,沉默片刻,忽而说道:“我二哥性子随和,很好相处,他这次回来只要是办官银一案,我昨日与他说了你,是他说要见你。”
陆书瑾听到这,突然想起一事来。
她先前就想跟萧矜说的,但是那日之后萧矜一直没有来舍房住,平日见面都是在学堂,并不适合谈这些话所以一直搁置,眼下正好有机会。
她抬头看萧矜,说:“你不是一直介怀为何我不肯喊你一声萧哥吗?”
萧矜愣了愣,“啊。”
“我先前跟你说过,我没有爹娘。”陆书瑾说:“我出生没多久,爹娘就突遭横灾死在回家的路上,四岁时祖母也一跤摔死,自那之后村中人皆说我命里克亲,出生不过四年就克死亲生父母和祖母,亲人皆避而远之。后来姨母将我接到她夫家,从不曾让我叫她姨母,也不能唤她的儿女表哥表姐,只以二小姐三少爷称。”
她撇了撇嘴说:“就是如此了,我从不会叫别人哥姐。”
萧矜紧紧拧着眉,“这样荒唐的话,你也信?”
“信啊。”陆书瑾又把头低下去,声音平静道:“当然是信的。”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自幼死了父母,又死了唯一给她疼爱的祖母。当然,她也因此坚信当初宁欢寺摇下的上上签,会让她的命理逐渐往幸运的方向靠拢。
萧矜也明白了,从她脖子上戴着那根上上签就能够看出来,陆书瑾根本就是个迷信的小书生。
他笑了笑,纵容道:“那你可千万别叫我哥哥了,喊名字也好,亲近点。”
“会吗?”陆书瑾疑惑。
“会啊,不管你叫我什么,咱俩都亲近。”萧矜揉了一下她的头。
事情仿佛说完了,萧矜站着还没走,带陆书瑾快要把饭吃完的时候,他才问:“你今日跟梁春堰出门做什么去了?”
陆书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先前萧矜不在舍房的时候,她也没少出去,并不听他问起。她如实回答:“买东西去了。”
萧矜又问,声音平静,没什么起伏,“怎么与他交上朋友了?”
“他性子温和,相处起来很轻松。”陆书瑾道。
萧矜沉默了,有许久都没说话。
陆书瑾将碗筷简单收拾一下,抬头看他,“怎么了?”
“无事。”萧矜的脸先前没有笑意,但与她对视时,又弯唇笑了,说道:“对了,今日乔老又把我拎过去痛骂一顿,我这些日子旷学已经引起了学府夫子的不满,平日里留下的课余策论我都没写,我看你挺闲,倒不如你帮我写了吧。”
“啊?”陆书瑾大为吃惊。
“啊什么。”萧矜抱起双臂,“不乐意?”
陆书瑾当然不乐意,怎么都这会儿了,她还得帮萧矜代写策论?但她刚吃了萧矜带来的饭,嘴里的味儿都还没散,这时候能说一句不乐意?
她抿抿唇道:“你分明自己可以写。”
“左手写字太累了,咱俩关系这么亲近,你忍心看我受累?”萧矜反问。
他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陆书瑾一下就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应下。
萧矜把题目丢给她之后,顺道把吃空的碗碟给带了出去。
如今情况不比从前。之前她是为了算计刘全才找主动给萧矜代笔,但现在没有旁的原因,她自然不愿做这事,且不说每日写两份策论很累,就是让夫子们发现了,又免不了一顿批评。
陆书瑾一边写,一边想着如何让萧矜打消这个念头,窗外逐渐响起了密集的雨声,下午没落下的雨,现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