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深闺的时候,他们过得很快乐。与世隔绝的日子里,生活富足,什么小玩意儿都有人买来,没有外人打扰,他们哥儿几个常常在一起玩,桃叙偷偷读了几本书,认了些字,还挨了顿敲手掌心,但依然很快乐。
他们就像开在封闭山谷里鲜嫩的花苞,在属于某个女人之前,不会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么纯洁、天真、白净。
直到他们家一夜之间覆灭,全族女子入狱,男子被卖为苦奴,去二百里外的河道处拉纤修河。
家中的男仆能跑得都跑了,只剩下他们这些跑不掉的,他们没有做过重体力劳动,被养得细皮嫩肉,很快就受不了,倒了好几个。
后来来了位太守,瞧着他们这些深闺男子也做不成什么事,但都生得一副好相貌,便将他们由苦奴转作了官伎,养在后院里,有时候来了客人,他们就负责服侍这些客人。
桃叙还有两个弟弟一直被哥哥们保护着,直到他们分别被卖给了不同的商人。
桃叙起先是被商人转卖给了一户人家,这人家的主人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妇人,性癖特,看了两天少年玩弄自己的淫戏后,就把他转卖给了峯寻真,开始了被调教和接客的日子。
那段日子如同噩梦。奉欢宫中有一个训练男子延长射精的办法,一群人咬着自己的衣衫站成一排,阳物被一群龟公含着,看谁坚持的时间更长,最后剩下的两个人,要插进天与的口缝中比试,迟射的人可以在接下来的叁个月内,每个月多出叁天的休察日,并且在侍奉女子时于床上出精。
桃叙接受过几次这样的训练,他有几次坚持到了最后,也插进过天与口中,对他来说,天与是一种令人畏惧的东西,每次插进去,都感觉自己像一个胀水的袋子,拼命努力,时常会忘记自己究竟是在忍耐射精还是求着射精,每日都在情欲中上下起伏,快感与被虐感交错,无法解脱,既上瘾又生不如死。
但这一切都还好,接客时才是真的生不如死。从他们被送进属于自己的小屋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对面的监视。还有各种各种的女人,各种各样的要求,无论多么过分都要顺从。
后来,奉欢宫来了比他年纪还小的宫人,他看到他们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那些不知被卖到何处的,不谙世事的弟弟。
他动了说不出的心思,想办法帮助那些孩子从奉欢宫逃出去,一开始的时候很顺利,尤其是开始接客时,有些人会离开房间下到大厅去,监视者不知在何处,他帮助了四个孩子从奉欢宫逃出去,到第五个的时候,被发现了。
他被抓去游街,本来要接受兽交,被肏到脱肛,被肏到死在街上,以警示其他宫人。他非常恐惧,不停地求饶,但求饶并没有带来丝毫怜悯,迎接他的只有鞭打,最后他看到那曾经逃跑的人又被抓回来时,终于心灰意冷,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生来时,他被养在深闺里,除了母亲,没有一个女人看过他的身体,而死去时,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身上的任何部位,抬架子的人会故意把他抬高,让他的双腿大开,阴茎、阴囊、肛门都展露给众人看,接受路人的玩弄。
就在这个时候,我出现了,我买下了他,把他送到了林家的宅院里。
他一直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从他被人抬到外面开始,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是当他回过,有人告诉他,他走了大运,他被昭侯家的长女买下了,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世女的人了。
说到这里,叁月忽然笑了起来:“说真的,当时我吓得不行。因为会买游街小倌的,大抵都是要亲自把他们玩死的那类人,我都做好了自杀的打算。不过那天我被你夫人发现了,以为能逃过一劫,谁知傍晚时分,我却被人拉过去见了你妹妹。她们说我是你娶的侧夫,你妹妹对我很客气,看我身上有伤,对我嘘寒问暖,找大夫给我看伤,还送了我一枚玉簪,说是见面礼。我惊呆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真像是一场梦。”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和你见面,被剪去手指,被追杀,在京城里躲藏,后来,为你收尸,又无意间见到了你。”
我忍不住问:“你们那个时候,为什么执意要给我收尸呢?”
他道:“我们没法子为你洗清冤屈,至少得让你不再遭受践踏,毕竟我们也没有别的能做了。”
我发现他真的很勇敢,很真诚,很善良。我想过他被游街的缘由,或许是犯了什么错,或是试图逃走,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帮助别的孩子逃跑。
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却始终保持着善良的心,我这一刻忽然觉得,当时能救下他真是太好了。
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抚摸着他的手背,半晌,我抬起他的手,轻轻地吻了他的伤口。
“痛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
“以后都会好的。”
“嗯。”
“睡觉吧。”
他摇摇头,道:“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我答应了他,握着他的手,他抬头看着月亮,忽然便掉下了眼泪,但,似乎并不是悲伤的泪水。
叁月说,他第一次注意到这轮月亮时,他还很小,八九岁,在深闺里做着梦,传说月亮里住着一位,只要向她乞求,愿望就能实现。小小的桃叙对着月亮,许愿自己能遇见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她能带着他离开这面高墙。
可是,命运却跟他开了巨大的玩笑。原来,高墙内是监狱,高墙外是地狱。从家里遭遇变故至今已有七年,他一直在受苦,一直在流浪,直到遇见我,他终于觉得那些苦痛都是有价值的。
“从那时到现在,我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这月亮,却跟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点改变。”
天上的月牙如一把银白色镰刀,他的泪水滴在我的手背上,我沉默了很久。
我想说什么,但是就在张口的一瞬间,我没能说出来。
我是有罪的,我真的,很过份。
听着一个受尽苦难的男人饱含血泪的感慨,为什么我却想到了另一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