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淑芬笑起来:“您可千万别客气, 我们一家老小都受过苗姐姐大恩,现如今在延庆的小庄子上过活。那地方虽然小, 但民风淳朴, 活的也自在。您既然是苗姐姐的主子,自然也是我们一家的主子。”
他们一家都在苗姐姐的庄子上讨生活,对苗姐姐的主子自然也是感恩戴德的。
只是没想到苗姐姐的主子竟然是个小女孩。
不过既然苗姐姐找人给她带了话, 她瞅着身高、相貌什么的又错不了,就带回延庆吧。
“苗姐姐?”顾熙儿惊疑不定:“你说的是哪个苗姐姐?”
难不成是苗婆子?
这让她想起来前些几日的事情,当时是去听雪院给白薇送小厨房新做的拔丝地瓜, 同行的还有栀子。谁料半路上遇到了在路边扫地的苗婆子, 她已然满头白发,脊背佝偻着, 苍老的厉害。
顾熙儿是讨厌极了苗婆子的, 甚至带着恨意。
她只当没看到,越过她就走。
是苗婆子跪地恳求,“表小姐, 老奴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就是觉得对不住您, 想和您说几句话。”
顾熙儿原不打算理会苗婆子的,还是栀子拉了拉她的衣袖。
“表小姐……她一直在给您磕头,都出血了……您不妨听她说两句话吧。”栀子瞧着苗婆子额头上的血流淌到眼窝, 又顺着脸颊流下来, 像是血泪。她莫名觉得惊悚。
顾熙儿到底是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苗婆子,或许是被吓住了, 心里咯噔一下。
“你起来说话吧。”
苗婆子艰难的爬起来, 中途还差点摔倒, 倒是栀子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慢慢走到顾熙儿身边, “表小姐,奴婢想单独和您说几句话。”
栀子:“……”
她看了看主子的脸色,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表小姐,奴婢活不久了。”苗婆子拼命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是奴婢做错了事,原也不该活着的,是大夫人仁慈,暂时留了奴婢一条命。”
她原先被喂食了许多毒药,后来虽然也吃了解药,但终究是极其伤身体的。
她又年岁大了,若不是还有心事未了,早随着小姐去了。
顾熙儿看了苗婆子一眼,淡淡地:“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表小姐,奴婢瞧着老夫人她们对大小姐甚是宠爱……您还好吗?”
顾熙儿粉唇微抿,“我为何不好?薇姐儿受到大家的宠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不必在我这里挑拨离间。”
她对苗婆子、柳絮之流总报着戒备。
苗婆子苦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说,您若还要在顾家待下去,有些委屈就要学着忍受的。”
她在顾家后宅里过活,也见过表小姐几次,自从大小姐回来之后,眼见着表小姐没以前开心了。虽然人前也常常是脸上带笑,但背过身子有时候眼圈都红了。
顾熙儿没再言语,良久说了一句,“我没有忍受不了委屈……只是觉得对不住顾家……觉得愧疚。”
柳絮是痛快了。
她在顾家要如何自处?
这些日子顾熙儿总是想起前世她死后的那些时光,顾老夫人在祠堂当着顾家众人的面和母亲大吵,不允许她的牌位放入顾家祠堂……
她声音很轻,像柔和的春风飘过:“我甚至觉得孤单,好像天下就只有我一个人,飘飘忽忽的没有归属感。”
她前世的魂魄无依无靠,只能寄居在牌位里,哪里也不能去,最多就是在顾家祠堂里转一转。像极了被禁锢。
苗婆子望着眼前单薄瘦削的女孩,心里难受极了,“你才多大?是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万万不可有如此悲观的想法。若心里实在过不去,就离开顾家吧。”
不然长此以往下去,非抑郁成疾不可。
“我是要准备走的,大概就是这几天吧。长兄他对我很好,甚至比父亲、母亲还要护着我,如果等他会试回来,或许我就舍不得走了……若是留下,但终究我心里过不去……”顾熙儿微微低头,脖颈儿白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和苗婆子说这些话。或许是太压抑了。或许是拿定了主意,她也难受,索性找个人说一说。
顾熙儿转身走了,再没有看苗婆子一眼。
“姑娘?”金淑芬打断了顾熙儿的回忆:“……您怎么了?”
顾熙儿反应过来,色已经很不好了。
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问金淑芬:“你口中的苗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是苗芬。”金淑芬哈哈大笑,格外的爽朗精:“说起来我们姐妹俩还是很有缘份的。您瞅瞅,我们名字里都带了一个‘芬’字。”
“你当时见了我就拉着不松手,还说有人让你来接我,什么是我熟悉的人……竟然是苗婆子?早知道是她,我就不会跟着你走了。”顾熙儿绷起白皙小脸,生了气。
金淑芬秘秘的。她再三问询是谁,金淑芬总是不说,只说是个好人。
她这才跟着金淑芬走了,其实也怨自己,当时心里实在是忐忑不安……又怕被发现,只求赶紧离开是非之地。金淑芬再三的保证,还赌咒发誓的绝不会坑害她。
顾熙儿之所以会跟着金淑芬走,除了她被说服了。
主要还有她被顾家养的太好了且年岁还小,又天真心软,完全不知道世道艰险。
顾熙儿自那日转身走掉之后,苗婆子却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