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气了个仰翻,觉得自己好生委屈,她捶着胸口道:“我一心一意为你们,你们倒好,被个贱人所蒙蔽,根本看不清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青筋暴起,是真的生气:“叫你父皇来,今日我要好好的跟他掰扯掰扯。”
即便她不叫,皇帝也是要来的。这种戏码实在是太多了,他来的时候根本不用多问什么,只走过去就朝着齐观南呵斥,“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总跪着,以后如何行军打仗?”
齐观南没听,继续跪。
皇帝瞪他一眼,“给我起来!”
齐观南就不起。
由此可见,他这口气就是如此赌的。
这也是他唯一的反抗了。
皇帝气极反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后道:“母后,今日又是为了什么?我咳嗽了?怀瑾摔了?还是御花园哪朵牡丹花又死了?花鸟房哪只鹦鹉不说话了?”
皇太后气得很,“今日是大事!”
小太子适时出声,“只是因为我站在门口而不是殿内罢了!”
皇帝:“哈!”
又气笑了。
皇太后:“我今日是看透了他想要结交折家的心!他心思歹毒,还想用怀瑾的婚事讨好折家。那折家冯家掌管着大概五万兵马,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皇帝闻言,只觉得荒谬。他问,“这是母后自己想出来的?”
皇太后点头,“正是。”
皇帝就看齐观南,“你说,你有没有这个心。”
齐观南摇头,“不曾有。”
皇帝怒不可遏,看向不省心的老母亲:“你听见了吗!他说他没有!”
别的根本不想跟老母亲解释!
皇太后如同往常一般寸步不让:“我看他就有。”
皇帝冷笑,“你说他有就有呀?”
皇太后挺直了腰板:“他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吗?”
皇帝:“那你有证据证明他有吗?”
皇太后就被绕了进去,最后自己也绕不明白了,只胡搅蛮缠。
她胡搅蛮缠的办法只有一个,但这么多年,治住皇帝靠这一个就够了。
只见她哭道:“当年你父皇走的时候,我便想跟着去,只怕留下你们无人照看,这才活了下来。可我活下来却受罪,怀昌没了,玉娘也没了,紧接着就是怀安和怀寿——他们一个个去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多年了,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玉娘是皇帝的原配妻子,怀安和怀寿是他嫡次子和嫡三子。
他们去世的时候,皇太后一夜白了头,几乎哭断了肠子和哭瞎了眼睛,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更加疯魔的。
皇帝也心痛她,见她脸上又浮现出绝望,便又闭了嘴。他深吸一口气,“是,他们命不好,但母后,你再如此对待观南,儿子怕是要折寿了。”
皇太后连忙惊呼一声,过去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些什么!”
然后更加生气,狠狠的骂齐观南,“你这个天煞孤星的孽障!”
皇帝:“……”
心好累。
每次都是如此,次次如同唱戏。
小太子趁着这个机会马上跪到皇叔身边,“那我就陪着皇叔一起跪。”
齐观南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言不语。皇帝见了就生气,既气太后磋磨他,也气他自己不阔然,想不开,每每都要赌气跪着。
他忍不住骂道:“她骂你,你就走,她老了走不快,还能追着骂你吗?她追着你骂,你就跑!她还能跑得过你吗。”
太后一听,气得两手发颤。事到如今,皇帝也不期待自己能够劝住皇太后了,只对着齐观南道:“起来,别让人看低了你!你这样除了亲者痛仇者快,还有什么用!”
齐观南眼闪了闪,又低下了头。
他还是有些倔的。
在外面,他是个温和如玉的王爷,但是在皇帝面前,他就跟个孩子一般,耍着自己的小脾气。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非圣贤,怎么能做到样样俱到呢?他便尤为放任自己这点子倔脾气。
太后让他跪就跪,太后骂就任他骂。跪了骂了之后,他反而能舒服一些。好像这样一来,他就能赎罪一般。
——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藏着一股对自己的审视。
会不会他就是如同太后所说的那般,是个天煞孤星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愿意被太后骂一骂。
如此反复,好几年过去,到底是赌气多还是赎罪多,他也分不清了。
只是一年又一年,他成了个笑话,也把自己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