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段时间殚精竭虑,日日暗中安排,还要为大黎打算,以为是熬不过去了。谁知道天可怜见,竟然让折思之一个人就带着大军护卫住了南下大军,北边的冯家整一个如有助,直接拦下了敌寇。
他们这才有了三年的安宁。
那三年里,皇帝日日日夜夜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一时,我又觉得自己快死了,怀瑾的性子看着也成不了大事,便想拦着你出曲陵,好歹待在皇宫里,要是我有一个不测,那三年前的安排就还能用。一时,我又觉得自己还能熬,便不敢将心思说给你听,也不敢告诉别人,我怕这种时候一旦有人利用你,利用怀瑾,咱们齐家就陷入了内斗,我也怕你受不住诱惑要跟我斗,到时候天下将乱。”
他感喟道:“观南啊,说到底,我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更愿意让怀瑾做皇帝,他是我儿子,你只是弟弟,我是有私心的,所以对你,我也不能做到坦然。”
“今日我们三个在这里,我便将这番话说给你们两个听,怀瑾——”
齐怀瑾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父皇。”
皇帝道:“这么多年来,你皇叔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了,他是绝对没有跟你抢夺皇位之心的,若有一日你被奸臣所引误解了他,你就又失去了珍宝。”
齐怀瑾老老实实的磕头,“我知道的,就算怀疑小五有贼心,我也不会怀疑皇叔。”
皇帝又看向齐观南,“你的性子我最是知道,我不怕你抢这个位置。你要是抢,我也没办法,但今日有一句话我定要叮嘱你。”
齐观南便也跪了下去:“是。”
皇帝:“皇家最值钱的是皇位,最不值钱的是情深义重。怀瑾和怀悯两个人虽是兄弟,却也不是兄弟,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他们两个打起来,你就帮着各打一巴掌,也算是替我教训他们了。”
齐观南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点头。
比起梦境里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也是最好的交代。
但是……
他突然道:“可当年皇兄想传位于我,只要出一点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皇兄也许会突然去世,没有安排好皇位的继承,又或者此事被太后提前知晓了,又或者是那份传位诏书多年之后被怀瑾看见了——种种意外,任何一环的差错都会造成上辈子“他”的局面。
皇帝却得意的摆摆手,“这不是一切都好吗?说到这里,我还要重赏阿萝一次。长黎十八年到长黎二十一年,我是硬生生熬过来的,长黎二十一年之后,却要靠阿萝的送莲春了。”
他笑着道:“如今阿萝也不是我的儿媳妇了,便认作女儿吧,给个公主之位,也不负阿萝对我们家里人的一片心意。这个女娃娃我是极为喜欢的。”
齐怀瑾坐在一边听了这般一番话,又是震惊又是后怕而后直接生气,“父皇,你不能以考验之名剥夺我爱人的权利。”
皇帝:“我没剥夺啊,你要是喜欢阿萝,你就再去追求,可是你能放下所有吗?我可告诉你,你五弟也不是一点没可能代替你,我是属意你的,但未来的路,你一旦走不好,便要失去无数东西,包括皇位。”
齐怀瑾又闭了嘴,皇帝就有些瞧不上他这份爱,便美滋滋的道:“也好,我只有小六一个女儿,阿萝一来,我就多了个女儿。”
齐怀瑾气得哭,委屈巴巴的掉眼泪,却又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只能心拔凉拔凉的痛。
皇帝瞧了一眼还挺高兴的,“怀瑾啊,记住这一次的教训,以后阿萝就是你——”
妹妹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弟弟的眼瞬间变了,怀瑾还没开口呢,他先开口了,“阿萝不用当什么公主,她志向远大,公主之身反而束缚了她。”
皇帝好,“什么远大的志向?”
齐观南目光低垂,不看皇帝,只站起来就走,“皇兄别乱封这个那个就好,阿萝想要什么,随她自己去吧。”
他甩甩袖子就走了,皇帝吃了“闭门羹”有些纳闷,看向还在哭的儿子,“阿萝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不能当公主的?上回问她愿意不愿意做个公主玩玩的时候还说愿意啊。”
齐怀瑾不知道,但也不想回他,他这回是真的感觉失去阿萝了。
他也爬起来就走,帷帽也不戴了,边哭边走,一张猪头脸还没好全,有好事的人瞧见了便传了出去——太子被陛下打了。
太后晚间就杀到了皇帝的寝宫里,“你打怀瑾了?”
皇帝:“是啊,打了,他该打。”
太后便哭起来,从怀瑾小时候不容易说到子嗣不丰,再说到怀瑾最近跑礼部累得很,“你不宽慰他就算了,还打他,你这是不心疼他了。”
她还问:“是不是安王撺掇你打的?”
皇帝:“是啊是啊,怎么,你就要过去骂人家了?你骂吧,如今他手上有兵,你骂得厉害了,他直接反了出去,我看你骂什么。”
太后一咽,“他敢!”
皇帝:“他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朕也不在意,都是姓齐的,谁做皇帝都是做,只是惨了母后,你们关系不好,以后他就要磋磨你了。”
太后勃然大怒,“你在威胁我吗?”
皇帝懒洋洋的道:“只是想告诉母后,以后别招惹他了,反正朕也站在他那边。”
而后笑起来,“母后,你现在非但不能得罪他,还要对他好点,不然他不帮怀瑾怎么办?别说今日是朕打了怀瑾,就是他打的,你还要夸打得好。”
太后气得心口疼,“凭什么?”
皇帝喝了一口茶,“就凭他能领兵打仗,就凭他镇住了北边的宵小。”
他斜眼:“母后能上马打仗吗?母后养尊处优的,怕是没出城门去,就要砍脑袋了。”
太后是哭着走的。
诸位妃嫔过去劝,一个个小心打听出了什么事情,尤其是李贵妃,先听说太子脸被打肿了哭着回去,再听说太后被说了一顿哭着回去,便再也坐不住了,也想过去瞧瞧,但五皇子却拉着她不准去。
“母妃,与其过去打听,不如坐在这里等消息。你过去了,就是去看皇兄笑话的,何必呢?”
李贵妃心急如焚,“哎哟,我也是想知晓他到底怎么触了你父皇霉头。”
五皇子将手里的书一收,“皇兄回宫的时候就带着帏帽不敢见人,必定是皇叔在安王府里就打的他。但应不解气,又进宫联合父皇将皇兄训了一顿——父亲和叔父教训儿子和侄儿,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