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裘子颖转了方向说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中世纪的贵族子女,他们被教育不能吐痰,不允许放肆乱言,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真正在想些什么。”
陈隽理解她的疑问,当年他还在攻读金融学位,同龄的白人有一个乐趣就是要听他说脏话。他们常常觉得爱德温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华人,或者,他们认为这样的性格过于含蓄深沉。在他们眼里,东方面孔的人做起事情不容易出格。尽管如此,那几个白人在读中学的时候都不敢乱作为,否则很难上大学。“哪怕不是中世纪的贵族子女,在现在一些学校,普通出身的小孩要努力做到校长和老师都不对付的好人就得拼了命地管束住自己。”
二人的话题有了结束的迹象。陈隽看向前排,认出两位熟人。玛丽娜诵读完毕起身,隔壁许俞华亦是照做。多年如此,只要她对他进行一番爱的教育,她就要带他到这里来忏悔一次。他们往出口方向走,恰好在靠近出口的后排位置遇见陈隽和裘子颖。四人相视,先是陈隽站起来向玛丽娜问好,然后才跟许俞华进行点头之交。裘子颖从未见过玛丽娜,却对她有所耳闻。阿加莎说,许志临的英国妻子曾经是西印度码头装卸工人的女儿,现在主要做一些慈善事业,比如为许俞华曾经就读的中学投过一些钱。
玛丽娜那双精明老练的眼睛扫到裘子颖的身上,格外细致,没有一丝犹豫地肯定道:“你就是珍妮弗。”
裘子颖朝她望去,证实她的肯定:“相信你已经对我有所了解,毕竟我与这些跟你有关系的人接触了一段时间。你好,玛丽娜。”
玛丽娜冲她温柔一笑,声音沉稳:“现在才有机会见面,应该不算太迟。”
寒暄几句后,许俞华与陈隽以眼互相示意,来到礼堂角落进行私话。许俞华率先抢了话,恶狠狠道:“你应该知道,我爸已经挑明,他调动人力和钱力把你搞出来,你要做点事情回馈。你必须找那几个上海人把麻将馆的事情办了。”
陈隽反应平静:“钱力,我听说许老板花钱收买查理斯,但是查理斯不接受,那么也就是没付出。人力,你是想说裘小姐吗?那应该是她的功劳。我知道许老板出了手,麻烦你帮我传达我的谢意,但是要我现在就为此做这件事情,恕我没有准备好。
许俞华嘲笑:“不是占理的一方获胜,而是握权的那一方总有机会制裁。”
陈隽也不搭腔,说什么都无用,以沉默掐熄话题,走到裘子颖的身边。玛丽娜关注着角落里的许俞华,然后对面前的陈隽说:“我希望你记着,爱德温,他始终是我的儿子。”
“我明白,玛丽娜阿姨,”陈隽淡淡回复。
玛丽娜点头,下巴指向裘子颖,温声道:“早点带这个孩子回去休息吧。”
夜晚,裘子颖难以入睡,只好起身倒一杯热水,送两颗安眠药进胃。她的精紧绷,仍然在思考着许多事情,而安眠药能暂缓这份焦虑,使她闭着眼睛入梦。清晨醒来,裘子颖大汗淋漓,要洗漱干净,换一件衣服才能下楼。她下楼以后,坐在餐厅回想。克劳德带来的消息很有分量,教育是调研经济的部分,也许她们日后应该把目光放到中文学校及其教育。究竟是主动调查,还是守株待兔,又或是完全不予理会,渐渐地,她怀疑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否本末倒置。
阿加莎坐下,敏锐地发现她的异样,安慰:“没有必要那么大压力,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们是自由的。”
“谢谢你,阿加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