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说过“我爱你”,郑重的、日常的,多少个场景里,落到周颜耳中掀不起涟漪,就像从未指望这三个字的真实性。
裴昇觉得他或许要学得再松弛些,尽可能给周颜更广阔的空间,不让她感受到爱意的压迫,不打扰她肆意生长。
一切故作淡定,在叶鸣宇即将回国的时候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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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鸣宇以为他与裴昇,只是资助者和被资助人,他随意地、像与老朋友交谈,问裴昇:“您来这儿是做什么?”
是否到了该挑明的时候?裴昇暗自思忖,在树枝的荫蔽下,大块阴影落在他肩头,一张脸从容又沉寂。
“我的妻子今天试婚纱。”裴昇淡声道,脊背挺直,比叶鸣宇稍高一些,看他时显得居高临下。
“您结婚了?恭喜。”叶鸣宇尚不知情,忙着道贺。
“我的妻子你应该认识。”裴昇勾起嘴角,慢吞吞的,语气平静得残忍,“名叫周颜。”
裴昇亲眼看着,叶鸣宇的脸如何一点点垮掉。
笑还挂在他脸上,在肌肉作用下没来得及消失。耳朵听见声音,是即时的事情,大脑接受并分辨惊骇的信息,却需要缓冲的过程。
叶鸣宇在这个过程里,露出逐渐难看的笑容,瞳孔在眼眶中轻轻颤抖,重复念她的名字,“周颜?”
“你不知道吗?我们已经领证了。”裴昇觉得心情大好,呼吸都变得顺畅,“欢迎你来我们的婚礼,日子定在七夕节。”
裴昇信心满满,他认为他已经大获全胜,阔步朝婚纱店里走去。他的小妻子,正穿着婚纱,等待他的到来。
又过一周,酷暑的气息十分强烈,裴昇不喜热,但今年喜欢气温逐渐攀升的过程,这代表盛夏来临,七夕属于闷热的八月,他和周颜的婚礼会在热情的盛夏举行。
叶鸣宇约见裴昇,原本没有机会,裴昇的会面行程已经排到半个月后。但裴昇有点闲情逸致,挑了间咖啡馆见面,不在乎叶鸣宇会说什么。
年轻的男孩能说什么,无非是惊讶、意外、微微愤怒。裴昇不觉得他有任何不道德,他没有从中挑拨,他只是放任周颜自由选择,做了催化剂而已。
此时适合他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裴昇认为他解决了难题,关于他和周颜的关系,法律上的、仪式上的,全都被他一一确定,他应该是胜利者。
所以他竟然还有闲心,怜悯地为叶鸣宇指点迷津。
“你知道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你的母亲敢绕过你,直接替你提出分手,但我的母亲不敢。”
这应该是他与周颜之间,最后一个障碍,如今被他轻而易举瓦解。
裴昇觉得前路开阔。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下字数,这篇当初设想就是不超过十万字,现在和过去穿插,不过前面把过去的剧情一口气写完了。目前节奏把控,应该跟当初设想差不多,等过两章吵完架,颜颜会选择离家出走,然后裴总追妻。
全文进度快到尾声了,本来想要不要把体量拉长,考虑了一下,不想强行把一个简单的故事写复杂,所以就还是按原计划推进。
结局就是办婚礼,整个故事就是两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在真正宣读结婚誓言之前,明白了爱与被爱。
感谢大家喜欢!
第22章 立早章
◎章小姐的章◎
太阳静下来,穿过玻璃映在白墙上的,随风低回摆动的昏黄波纹,像一潭沉静的水。
午后时分醒来,扭头看见抵着白墙的木屏风,红木折成四扇,一道镂空的横纹,波澜起伏从左至右。
周颜的目光往前,被屏风挡住。外面的人声往后,也被屏风挡住。
这里不是莆园,点着极淡的檀香,季女士有时吃斋念佛,心血来潮的爱好,大约是阶级品味的其中一种。
屋子里访客一旦变多,空气会塞满拥挤的人味儿,气息和声音焦灼着,吵闹的时候总觉得缺氧。
檀香会冲淡人味儿,盖过太太小姐身上橘子、铃兰、茉莉的前后调,以最强硬而冷淡的味道,扫过屋内每一个角落。
季舟陵有点精洁癖,却想让自己有平易近人的美名。唯一漏洞在气味上,嫌弃外来的气味侵扰她的领地。
被季女士嫌弃,反而是桩美差事。周颜被放逐到屏风后,说年轻的新婚女人脸皮薄,受不来人们打趣。
实际上嫌周颜不会说场面话,笑得委屈,替她找了托辞,打发她去墙角发呆。
七月份没有重要的事务,周颜往婆婆家里跑得勤,总有结交的朋友,要见见裴家新妇。
这没什么可抱怨,这是周颜新身份的一项职责,她懂得摆出橱窗娃娃的姿态,展出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尔后便一直待在躺椅上。
屏风一拉,户外的阳光为她独享,蜚声流言更与她无关。某天猛然回味,竟发觉她已经适应了这种日子。
外面人声散了几分,麻将不知是第几场,碰牌的声音恹恹,没有最初斗志昂扬。半下午总是困的,即时什么也不做,码牌消磨时光,也困得像劳累过度。
周颜两只脚找棉麻布料的拖鞋,躺椅咯吱晃,手机翻到地上,亮出一则未读消息。
“颜颜,你竟然入围了,哈哈哈,你得谢谢我。”陈懿的头像悬在左上角,向周颜邀功。
听起来仿佛瞧不起她,用了“竟然”二字。
周颜盯着屏幕,打开陈懿发来的截图,纪录片大赛的入围名单,竟然真有周颜的名字。
连她自己也用“竟然”二字,因为参赛的,是五年前的周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