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来温哥华的头半年,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不善于表达自己,恨不得把自己藏进人群里的胆小鬼。
直到那天,母亲的朋友搬家到附近,他跟着一起去乔迁聚会,见到了才三岁多的吕懿——一个软软的带着糖果和牛奶香气的小孩子,开口用自己熟悉的中文喊了一声“哥哥”。
这让孤独许久的楚谌感到惊喜。
那之后他成了吕家的常客。
这座房子从楚谌年少踏入至今二十多年,恐怕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浩大的维修工程。五六个工人关掉了总水阀,把屋子的地板全拆了。
楚谌还拎着行李箱,脚上羊皮绒面的短靴湿了几块,颜色深浅不一。他沉默地看着工人忙上忙下,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回来过节的意义忽然消失了:吕母并没有电话里所说的那样需要他的陪伴,
等工人走后楚谌才掏出手机来,最后看了一眼确实无法住人的“家”,决定改签机票。可今晚能走国际航班本就不多,头等舱和公务舱的机票更是近乎售罄,唯一还有票的那班票价高达万。
机票钱加上改签的违约金,高昂的成本阻止楚谌将手指按下去。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思维滞顿,更别提不远处还站着吕懿。
盯着订票的按钮好一会儿他才想到第二个方案。自己或许可以在这边找个酒店住下,祭拜完母亲,顺便整理下存放在仓库里的私人物品,再按照原定计划回浦市。
不过是一个人过春节,和前几年的区别并不大,只是住宿的地方换了换,少了一餐年夜饭,这些压根不算什么。
他安慰着自己,收好手机,下定决心后便拖着行李箱,一副要走的模样。
吕懿的视线平直无波,一直注视着楚谌,在他搭上行李箱拉杆的那一刻开口问道:“谌哥,你要去哪?”
楚谌没有回答。
他打开了大门,寒风乍然穿堂而过。
外头天彻底黑了,雪下得很大,这会已经积起了几公分的厚度。楚谌对吕懿的声音充耳不闻,一脚踩进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拉住了。
行李箱被人用不容抗拒的力气拿过,吕懿的声音近在耳后:“等等。”
楚谌诧异回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拦住自己。
吕家这个院子,楚谌读书时不知道推着机器割了多少回草。
冬天雪越厚,春末草越旺。
一开始是他推着割草机赚零花钱,之后就是少年时期的吕懿。吕懿用零花钱给他买过许多东西:甜得腻人的果酱馅饼,跟自己同款的篮球鞋,一顶怪异的毛线帽,还有许多吕懿觉得他会喜欢的东西。
楚谌则在这个院子里看着吕懿学会骑车,学会滑板,看着他从七八岁一直到长得比自己还高。他们共同在院子里经历了许多次的夏夜烧烤派对,以及冬日的扫雪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