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玹顿了顿,「好。」
他决意留下,总归是放心不下她。
湖衣将脸颊枕在他的手背,枕着他独有的气息,森林和春雨、还有一丝火药的味道,她从不知火药也会如此好闻。
「王爷,你不明白,」她受伤失血,气力早已用尽,此刻安下心,即有沉重的倦意袭来,她缓缓闭上双眼,话音几不可闻,「我是如何思念着你……」
朱玹倚靠床头,垂目望向湖衣,看着她逐渐沉入梦乡。
「我明白,因为我也思念你。」他喃喃说着。
他知道,今夜将会很漫长。
到了半夜,朱玹因些许骚动而醒来,见湖衣脸色煞白,气息紊乱,忽而发出低微的呻吟。
「怎么,伤口疼吗?」他在她额上摸了摸,她出了一身冷汗,犹自咬着牙隐忍。
她还着枕在他的手背上,于是他将她轻轻移开,从药箱中翻出一瓶止疼的伤科七味片,又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她的唇边。
「你为什么要拋下我?」她低声问。
「甚么?」他持杯的手颤了一下。
「我以为,」她情恍惚,双眼迷离,他分不清她是清醒还是在囈语,「我只要途经你巡逻的御道,就能见着你,可是,可是有一天,你突然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怎么也找不着你。」
他托着她的后颈,先让她将七味片含住,再一点点餵她喝下茶水,最后才试图解释,「那时我到西郊练兵,回宫以后,就听说你,封了妃。」
「那是他们逼我的,」她红了眼眶,话里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悲凉与无可奈何,「他们用药迷昏我,还以我父母家人的性命安危逼迫我,我无法逃脱……」
他见过,也听宫人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事。她在皇帝御前直言,在公主宴上讥讽万贵妃,面对张牙舞爪的巨熊也毫无惧色。他从未想过,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她受着这许多非人的折磨。
而他,为了避嫌,留下她独自面对紫禁城里的魑魅魍魎。
如今他后悔莫及。
朱玹展开双臂,从身后环拥住她,靠在她耳边低语:「你受苦了。」
他多希望能为她分担些苦楚,就算只是在身旁陪着她也好,这回他必不会捨下她。
「我不苦,」她转过头,眼不再迷茫,「能见着你,我心里欢喜。」
「我也是,我也是……」他喃喃说着,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眼睫上,初时如羽毛般细软温柔,然后揉进了炽热的情意,激成灼烫的热吻,顺延而下,到了她的唇间,那吻缠绵如恋人絮语,更如漫天纷乱的雨丝,绵绵密密,反反覆覆,似乎在诉着甚么,或是想网住甚么……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唇才依依不捨地分离,他为她拨开汗湿的发丝,她双颊緋红,眼角还犹有泪痕。
他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平贴在自己胸口,絮絮低语了些两人才听得懂的话语,像是安抚,也像是催眠,等到她不敌睡意,闔上双眼,吐吸渐渐平稳。他还意犹未尽地,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前。
他们相拥而眠,十指紧紧扣着。
如同把未来命运交託彼此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