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妍也稍微有些心理准备,把甜品单推过去,问叶盛楠,“要不要点点别的?”
“那必须啊!”果不其然,叶盛楠点了头,显然是做好下午大干一场的准备,点了块戚风蛋糕和一份黄油曲。温妍不太饿,只点了小份的木糠杯。
点好餐,温妍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朋友圈,稍微往下扒拉了几下,就看见了周樟的头像,是朋友圈新出的功能,有一行绿色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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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到凌晨,一个个都累得不想动了】
下面是一张照片,灯火通明的后台休息室里,乐队几人没精打采地瘫坐在沙发上。
段淮独自窝在单人沙发上,面色冷白,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闭着的眼,显出他的困倦。他腰间搭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只虚虚盖住了腹部,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黑色短袖,漂亮的小臂裸露在外,修长的手垂在沙发扶手之外。
看样子,确实很累。
温妍心不在焉地点开周樟那条朋友圈,看到了发布的时间,是早上点多,然后懵了一下,她很快地点开通话记录,屏幕上最新的一条通话记录,还明晃晃地置顶着。
点才结束排练,明明累得都睁不开眼了,为什么要在点多给她打电话呢?
只过去了一上午,记忆还没模糊得那么快,温妍很轻易地,就能回忆起两人的对话,连段淮的语气,她都记得很清晰。
他的声音稍微有点沙哑,喊她的名字,“温妍,钥匙扣好像坏了。王冠上的钻,掉了一颗。”
其实那只是最便宜的水钻,掉了也就掉了,压根不值钱的,可段淮的语气显得很认真,温妍听了后,不由得也认真帮他想办法。问他钻还在不在,在的话可以自己用胶水粘回去。
两个人就跟笨蛋似的,为了海洋馆里几十块钱买来的钥匙扣,聊了近三分钟,谁也没主动要挂电话。
后来是店里来了客人,两人才结束了通话。
现在想起来,除了觉得幼稚以外,温妍心里又多了点别的什么情绪。
30块钱的钥匙扣而已,为什么要在排练结束、应该好好补觉的时间,给她打电话呢?而且中间还隔了两个小时这么久……
温妍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像是暗恋中因为对方一举一动就在心里写万字小作文的小女生。
可是,段淮的举动,似乎又总是在暗示。
温妍想得投入,连工作人员上了甜品来,她都没察觉到,还是叶盛楠提醒了她,她才忙让开了些,抱歉地朝工作人员道了歉。
叶盛楠也放下手机,托着腮看她,“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投入……”
温妍抿了抿唇,拿起勺子,轻轻地在热饮杯里搅拌,平复下情绪,觉得自己在感情这方面,似乎确实没有太多经验,要不要听一下好友的想法呢?
温妍犹豫了会儿,决定隐去姓名,轻轻地开了口,“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本来只是当成普通朋友相处的,因为一个意外吧,他抱了我一下,我确定他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只是为了保护我,但我好像因为这个拥抱,发现自己对他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不知道是她马赛克打得不够厚,还是别的原因,叶盛楠似乎听出了点什么,意有所指地问,“嗯,你终于发现自己喜欢他了,然后呢?”
温妍继续往下说,“他、他好像没什么朋友,所以比较孤单吧,就约我去——”温妍顿了一下,继续打着补丁,临时开口,“去动物园,那天玩得也很开心。后来几天,我们也会联系,但都是聊一些有的没的,不是很重要的事。”
“你说,”温妍垂眸,捏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而后轻声地发问,“如果我追他的话,成功的概率大吗?”
叶盛楠手指轻敲桌面,帮她分析,“按正常的男女交往来看,你俩现在属于相互勾搭阶段,可以主动出击,也可以再等一等,等对方的态度明朗一点,适当给一点暗示。像你这种大美女么,一般是用不上主动追求的,稍微勾勾手指头,对方就会把剩下的九十九步走完,不带一点儿犹豫的那种。”
“但是!”说着,叶盛楠语气微微一顿,打了个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间隔了几秒,她接着往下说。
“如果对方是段淮的话……”叶盛楠说着,刻意停顿了几秒,看到温妍骤然泛上红晕的脸,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微微敛了笑,道,“那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考虑要不要追、会不会成功这种事。”
她没有说为什么,只是话锋一转,问温妍,“你知道以前的段淮什么样的吗?”
温妍红着脸轻轻摇头。
“嗯,”叶盛楠斟酌了下,找个略显中二的形容词,“吸血鬼,就欧洲电影里常说的那个。虽然听上去有点扯,但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像。我第一次见他,那会儿他还没成年吧,屈凭非要去做乐队,她妈妈找我去当说客,我推脱不了,就答应过去看看。那会儿是冬天吧,特冷,还下雪呢,我去后台找屈凭,段淮正好在后门那儿抽烟。”
“估计是听到动静了,回头扫了眼,毫不夸张地说,我当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叶盛楠一边回忆着,一边描述,“他那会儿也就7吧,穿了件黑色的卫衣,戴了顶鸭舌帽,皮肤白得发光的程度,回头的时候,咬着烟,表情特冷,整个人跟雪一样,冷冰冰地,再加上那张脸,漂亮得要命。我当时真以为,自己见着吸血鬼了。”
温妍听着,一边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段淮十七岁的样子,大概确实会比现在漂亮,不是说他现在不好看,而是现在的段淮,会更倾向于用帅和酷来形容,粉丝经常形容他帅得很嚣张狂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他十七岁的时候,气场应该没现在这么强势,五官精致的人,少年时期会显得很漂亮,雌雄莫辩的那种漂亮。
“除了脸,其他方面,也像。”叶盛楠继续往下说,“独来独往,从来不会和谁主动说话,连表情都少得可怜,再加上酒吧那种地方,作息都是昼伏夜出的,一到白天就死气沉沉的,给人一种不见光的感觉。”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屈凭非要做乐队,他妈妈拗不过他,只好让我帮忙照看一下。”叶盛楠托腮说,“我偶尔会过去,跟他们乐队也慢慢熟了,但跟段淮,还是老样子。他是真的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赵哥他们其实挺担心他的,觉得他有点自闭厌世的倾向,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情绪也少,一礼拜都说不了几句话。也因为这,赵哥和他们乐队几个人,多少都有点宠着他、惯着他。”
“所以,在你面前的段淮,”叶盛楠强调道,“真的、真的很不一样。我是那天他替你挡酒,才确定了这一点,但这估计是因为我跟段淮没那么熟。屈凭那脑子,我不太确定,但周樟和傅思朗,估计早就看出来了,好几次通过我约你,大概也是想撮合。”
“但我一直没有跟你提,也有一点私心吧。”叶盛楠说着,无奈地笑了下,“温妍,以你的条件,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更符合大众期待的伴侣。我不是说段淮不好,但是作为朋友,我会希望你有更好的归宿。”
她太了解温妍了,她是那种对感情极其认真的人,如果和段淮在一起,那一定不会是为了新鲜感玩一玩,她会认真地经营这段感情。
但段淮年纪太小了,才9岁。
即便不考虑其他物质或现实条件,光是这一点,他也不是个适合的恋爱对象。
温妍沉默了几秒,抬起眸,轻轻地道,“段淮很好,他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
“他会收留坏脾气的流浪猫;看出来我不想喝酒,会绅士地拿饮料给我;会为被骚扰的女生打抱不平;看到街边卖野菜的老奶奶,明明自己不会做菜,也会全部买下来;会在危险的时候,挡在我前面。”温妍轻声地说着,一边回忆着两人相处的细节,“会过去这么多年,仍旧把当年收留了他的赵平,当做恩人……”
善良、柔软、独立、懂得感恩……
他没有家人护着,就那么跌跌撞撞地长大了,可还是成长成了很好、很好、很好的大人,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品质。
“他——”温妍认真地对叶盛楠道,“他没有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