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这一次没有送两人,而是让封樾代她将他们二人送出府外。
不多时,段崇南扶着封姌上了封府门前造型精美的六檐宝盖顶双栾马车,小厮与丫鬟随之跟上,在封樾的目送下扬长而去。
马车回往镇国公府的途中,段崇南想起今日在封府上见过的人,尤其是让他印象深刻的李缜,便问道,“你婶娘家的那位侄儿为何要住在封府上?他父亲可是也在朝中为官?”
“夫君是问李家表弟?”
封姌道,“听说是因为他双亲俱亡,婶娘怕他一个人孤单又无人照顾,便将他接到身边来亲自照顾。”
“双亲俱亡?”段崇南听到这话,心中隐有一丝怪的感觉,又问,“他父亲是何人?可曾在朝中为官?”
封姌想了想,道,“他父亲就是之前镇守边疆的武安伯李安将军,去岁末战死边疆,被朝廷追谥为武安候。待表弟身上的孝期过后,他便能承袭侯爵之位。”2.
说及此处,封姌看了段崇南一眼,叹道,“说起来,两年之后,李家表弟便是堂堂正正的侯爷之尊了,如此年轻的侯爷,朝中也仅此一位罢。母亲说婶娘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他接到我们封府的。而且,看样子还想撮合懿妹妹……”
后面的话,段崇南并未听进去,因为他已被封姌前面的话吸引了心。他眸色微变,沉默一瞬,又低声问,“你说李缜是李安的子嗣?”
封姌被段崇南问得一怔,“对啊,”
见段崇南面色隐有些许不对,便道,“夫君,怎么了?”
段崇南不作回答,只是眸色深沉的看了封姌一眼,片刻后,忽而探身推开车门,朝赶马车的小厮道,“加快速度,速速回府!”
封姌不解,开口想问,却见他段崇南行色匆匆,便又将欲开口的话吞了进去,安静的坐在一旁不作声了。
半个时辰后,段崇南的车马缓缓停在了城北碧云巷镇国公府门前。
段崇南先一步下了马车,又将封姌扶下了马车,二人并肩进了镇国公府后,让封姌先行回后院,段崇南脚步一转,往前院而去,同时朝身后的管家赵伯问,“父亲可回来了?”
赵伯回道,“公爷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回来。世子爷是要在前院等候公爷,还是先回后宅歇息片刻?”
段崇南此刻忧心忡忡,哪里能静下心来歇息,当下便道,“不必了,我去父亲的父亲的书房等他,你让人去沏壶茶来。”话落,便脚步不停的直奔前院段正德的书房。
管家赵伯见段崇南面色不大好,不敢怠慢,当下便退下去让小厮沏茶,顺便派人前往书房服侍段崇南。
一个时辰后,身着官服的段正德点卯归来,从管家赵伯口中听闻段崇南正在书房等候着他,面上隐有焦虑之色,心中疑惑,当下脚步不停地直奔书房。
到了书房外,推开房门,一眼见到段崇南正坐在外间的八仙椅上闭目休憩,面上隐有疲倦之色,段正德一边解着身上的官服一边道,“南儿,怎么回事?你今日不是陪你夫人回封府了?怎的有急事寻我?”
听到段正德的声音,段崇南翛然睁开眼,狭长的眼眸晦暗不明,他低声道,“父亲可知我今日在封府遇见何人?”
段正德不以为意,道,“看见何人了?”
“李安的独子,李缜。”
段正德解扣子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看向他,视线深沉。“你说谁?”
“李安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李缜,现下就住在封府上。”段崇南也从未想到这件事竟这般巧合,又与封府牵连上,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许不安。
“父亲,李安竟是封家二爷封敬坤的娘舅,这件事我们当初竟然没弄清楚,就贸然跟封家结了亲。若非我今日在封府见了李缜,心中总觉得怪,问了姌儿才知道李缜的身份,至今都未曾想到封府还有这么一个威胁。父亲,斩草需除根,李缜这个人不能留,我们该怎么办?”
段正德静默半晌,忽而不在解身上的官服,而是回转身来落座在了外间的主位上,抬手拾起为他备下的热茶,轻啜一口后,忽道,“此事不能着急。”
他低声道,“即便他是封敬坤的娘家侄子也无妨,好在我是与封敬山结的亲,而并非是封敬坤。他们兄弟二人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倒不用太过在意封敬坤。最重要的事,李安的死,没人知道跟我们有关系。只是不知你说的这个李缜,对他父亲死亡的真相又是否知情?”
“所以我才说李缜此人不能留。”
段崇南当即道,“无论他知不知道他父亲死亡的真相,他始终是李安的独子,对我们便始终有一份威胁。而且因为李安的死,朝廷将其追谥为武安候,这个侯爵的身份是落在他儿子李缜身上的。一旦李缜成了侯爷,又对他父亲的死有了察觉,那时对我们就更为不利了。”
段正德闻言看向了段崇南,“你心中有何打算?”
段崇南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不过他现在封府,想要动手还需好好筹划一番。我必须要让他与他父亲一般,死得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段正德蹙眉,沉吟片刻,道,“你心中既自有主张,那便随你。我只有一个要求,此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叫人察觉与你有关。”
段崇南颔首,“父亲放心,我心中有数。”
第52章
“腊月二十九,正到了一年一度的年节时,京城内外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从九天之上飘零而下,给京城里里外外镀上了一层银装。
方圆百里,冰天雪地。天寒地冻之余,也让京城内的每家每户都聚到了一处欢度年节。
封家,便是齐聚在后堂内,陪同着封老太爷封老太太一同守夜,欢度年节。
酉时,后堂正中央的四足云纹青铜鎏金熏炉内正点着炭火,封家众人便围在炭火前烘烤着,一众侍人也围在一旁,点心、蜜饯、瓜果之物亦是摆在四周的案几上摆得满满当当,供大家畅吃。
封家大爷封敬山与二爷封敬坤相伴在封家二老身边,围着他们不时的说着话。但大多时候,是封敬山与封老太爷说着话,封敬坤只是旁听。因为他今日的心情不大好,尤其是这会儿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而他二房的嫡子封毓却不在。
想起封毓,封敬坤心中就气闷的慌。他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什么都不甚起眼,读书上更是让他屡屡操心的封毓这一次偏偏有这么大的决心与毅力,毅然决然的前去参了军,并且数月了,竟连一封书信都不发回来,叫他这身为父亲的,如何不担心?
可他当初偏偏在老爷子面前夸下海口,坚决不去寻找封毓,因为他认为封毓不过数日便会熬不住自己回府。哪想这一次他偏偏打了自己的脸。
如今大房的人皆在场,嫡长子封樾更是不负众望的拿下了举人的身份,准备迎战明年的春闱。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老爷子也未提及封毓,这个时候,他更是不愿在众人面前提及的。便只好一个人闷着,鲜少开口。
李氏与许氏这会儿也在一处闲聊着,蓝氏陪同在一旁,大多是听她们两人闲谈,鲜少开口。李氏今日心情同样也不好,因为她与封敬坤一样,想到了一个人孤身在外,如今也不知是何情况的封毓。
作为母亲,她心里实在担心得紧,可封毓是离家出走的,惹得封府众人都不快,这会儿自然在不好再众人齐聚一堂时提起封毓。
封懿今日因为年节,穿了一身色泽较为鲜艳的缎袄,头上的发饰也比平日更隆重一些,将她下颌线越显精致的小脸衬得越发明艳动人。她这会儿与封婵坐在一处,身边是李缜,李缜的身边则坐着封樾。
封懿其实是想跟李缜多说会儿话的,不过因为长辈们都在场,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拉着封婵聊着私话,注意力却是不时落在身边的李缜身上,听着他与封樾两人的言谈,听到大多是有关学识上面的交谈,觉得有些无趣,便又移开心,自顾与封婵聊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