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樾听了并未回答,而是抬眸看向对面的封姌,同样露出若有所思的情。
唯有封姌,在许氏提起李缜时眸色一闪,进而有些微出。
许氏见她们都不说话,自觉无趣,环顾了她们一眼,见怀里的宸哥儿渐渐熟睡,许氏便将他抱在封姌的身旁坐下,朝封姌道,“姌儿,宸哥儿快要睡熟了,这里不方便,我们将他抱到你的云轩去睡罢。”说罢,似乎想起什么,又问,“对了,知书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回府的吗?怎么好一会儿都未见到人?”小说封姌眸色一闪,回道,“哦,我有些事儿让她去办了,过不久便回。”说着,正要起身接过许氏怀中的宸哥儿,封敬山忽然开口,“姌儿,崇南今日怎的未曾跟你一同回来?”
封姌迟疑片刻,道,“他说军卫所有军务处理,今日不便与我一同回来。”说罢,见封敬山面上隐有不虞之色,封姌又道,“父亲莫怪,夫君的确是有军务处理,忙过这段时间后,他会与我一同回来的,届时再去向祖父请安赔罪。”
“罢了。”封敬山道,“他既有军务要忙,去忙便是,少年英才本该投身报效与家国,若是实在抽不出空,也不必回来了。”
封姌轻轻颔首,“是,多谢父亲体谅。”说罢,向封敬山颔首见礼,封姌便抱着宸哥儿,与许氏一同离开了。
封姌离开后,封敬山的视线落在了封樾身上,方才掩下的不虞的声线这会儿却是不在遮掩,沉声道,“樾儿,你这位妹夫,你怎么看?”
封樾察觉到封敬山的不虞,道,“父亲可是觉得今日祖父大寿他不来祝寿有失孝道?”
封敬山挑眉,“你说呢?”
“我不知道,这段时日我已鲜少见过他。不过,”封樾道,“这一年来,段崇南他的确变化颇大,或许是因为他如今擢升为三千营指挥使的原因,气势凛然,隐隐有些眼高于顶,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了。”
话落,在封敬山翛然看过来的目光中,封樾无奈一笑,道,“至少我这位翰林编修,他是完全不放在眼中的。”
封敬山眸色一沉,“武夫终究是武夫,一朝得势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父亲莫气,”
封樾道,“他们镇国公府如今的确是水涨船高,气势自然不会再如从前一般。而父亲目前还需要他们的扶持,只希望他们还记得与父亲的承诺,莫要忘恩负义便好。还有那段崇南,希望他能对姌儿好一些,我见姌儿自从当了母亲后,面上的笑却在不如从前那般开怀了。”
封敬山闻言看向封樾,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快,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一声,却是什么都不在多说了。
李缜与封懿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看到外头的天色不早了,方辞别了封懿,在封懿恋恋不舍的眸光中,最终出了封府,上了停在府外的马车。
进马车前,李缜敏锐的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锁定自己,他眸色一沉,这时,李儒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郎君,咱们是回哪里?”
“回东宫。”话落,李缜不动声色的坐进马车内,关上车门。
李儒跟着跳上马车,随即驾着马车须臾消失在了封宅门前。
一路畅通,天色渐暗。就在马车驶进城中的一条巷道时,前方的出口忽而冒出数道人影挡在了马车前,李儒面色微变,一时不知该停还是向前,便朝车门的李缜道,“郎君,前头有人拦着我们的去路。”
话音未落,前方的出口出忽然冒出一匹高头大马正对着李缜所在的这辆马车,骏马之上的身影魁梧挺拔,一身玄色麒麟纹长袍上的金线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闪烁着冷厉的光泽,轮廓英挺的面目上,是一双狭长的瞳眸,此刻正牢牢锁定着这辆马车,在马车逐渐临近时,他抬手握向腰间佩剑,森冷的嗓音也在这一瞬间翛然而起,“停——”
李儒看清是段崇南,面上有一瞬间的惊慌,又迅速平复心绪,控制缰绳缓缓停下马车。
马车内的李缜这时已听到段崇南的声音,面上并不见慌张之色,而是淡然的打开车门,一眼看到正前方坐于马背之上,意气风发,气势凛然的段崇南,丹凤双眸微微一闪,面色如常,不动声色道,“原来是镇国公世子,劳世子再次恭候,缜愧不敢当。”
段崇南看清马车内坐得的确是李缜后,单薄的唇轻轻一勾,握在佩剑上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抽出了前段,狭长的瞳眸却是紧紧盯着李缜,沉声道,“李公子龟缩了半年,我还以为乃父之风已被李公子折煞,如今看来,李公子还是有些胆量的。”
李缜闻言眸色一冷,又瞬间敛起,环顾了段崇南身边的众麒麟卫一眼,忽道,“看来,世子今日是有备而来?世子莫不是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想对我动手?”
第3章
“段崇南唇角冷冷一勾,对上李缜的视线带着一丝鄙夷与不屑,似乎也不愿在多说,抬手抽出腰间佩剑,身后的众麒麟卫闻声而动,就要一拥而上时,李缜再次出声,“段崇南,你当真敢胆大包天?连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里了?”
段崇南眸色微震,立即抬手制止身后众麒麟卫,同时视线沉沉盯向李缜,“你此言何意?”
“看来段小公爷还没有被权势冲昏了头脑。”
李缜不慌不忙,继续道,“段小公爷如今虽是身居高位,可莫要忘了,你的权利是皇家给的,是皇上给的,而太子殿下,是储君,是皇上钦定的太子,缜虽不才,幸得太子殿下垂青,召入东宫报效皇恩,段小公爷今日突然出现,更是贸然动手,难道毫不在乎太子殿下的颜面?”
段崇南眸色一闪,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盯着李缜的眼更是不善。
然而听着李缜此话,一时却是不敢贸然动手。他沉吟片刻,忽而冷冷一笑,“你倒是奸诈,我险些中了你的计。你一届无权无势的纨绔子弟,有何德何能值得太子殿下庇护?你这狐假虎威的本事倒是用得炉火纯青。”
话落,段崇南眸色一冷,抬手道,“动手,把他给我抓起来!”
身后的众麒麟卫闻声而动,就要上前去将李儒与马车内的李缜抓出来时,忽而,两道劲装玄底飞鸟纹的身影翛然出现在马车前,挡住了众麒麟卫的身影。
段崇南看清这两人身上的服饰,面色骤变,“东宫暗卫!”
那俩人拦在马车前,一身玄衣而刚直笔挺的身影在这逐渐暗淡的夜色中宛若一柄锋芒欲出的长剑,平平无的面上,一双眼睛盯着段崇南等人毫无情绪,偏偏却叫人遍体生寒。
东宫暗卫,与禁军之中万里挑一,终身效命与东宫太子,绝无二心的绝顶暗卫,即便东宫内也不过百人,而太子明晟竟派这等级别的暗卫来保护李缜,对于李缜的重视程度不可谓不重。
想到这一点,段崇南心头一沉,面色亦是极为难看,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敢再如方才一般肆无忌惮的表现自己的情绪,而是不得不收敛起来。
李缜留意到段崇南面色的转变,不动声色道,“段小公爷如今可还愿相信我所说的话?”
段崇南眸色微变,盯着李缜的眼也收起了原先的不屑一顾,而是浓浓的讶异与警惕之色,他沉声道,“想不到李公子年纪轻轻,手段绝佳,段某佩服。”
李缜面色不变,“段小公爷这番话,李缜便当是赞赏,厚颜收下了。不过,李缜确有一疑问,可否请段小公爷解惑。”
段崇南抬手示意众麒麟卫后退,将手中长剑收入剑鞘之中,面上的一切情绪也彻底掩盖,再次望向李缜时,已像是在见一位相交不久的朋友,不冷不热道,“李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李缜将段崇南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瞳孔微缩,旋即恢复如常。他用段崇南望着他的眼同样迎视段崇南,漫不经心道,“其实,还是上一次缜对小公爷的疑问。”
话落,李缜忽而深深看了段崇南一眼,在段崇南意味不明的视线中,翛然道,“李缜自问从未得罪过段小公爷,却不知小公爷何以次次相逼,每每欲置缜与死地?”
段崇南眸色微变,连忙看了一眼那两名东宫暗卫,见他二人面色如常,又看向李缜,迅速收敛自己的心绪,低声道,“李公子说笑了,我视你为友,又怎会对你不利?我想李公子可能是误会了,即便是今日,我也只是想与你叙叙旧,只因我是粗人,举止粗鄙,或有冒犯之处,还请李公子见谅。”
李缜忽而笑了,淡薄的唇掀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盯着段崇南的眼亦是讳莫如深,然而也仅仅是片刻之间,在段崇南察觉他意味难明的视线而蹙起眉头时,李缜翛然收回视线,“既如此,那缜便感谢小公爷的盛情相邀了,不过缜尚有要事,小公爷若想一聚,下个月,欢迎莅临在下的府邸,段小公爷若愿前来,缜不胜荣幸。”
说罢,李缜朝段崇南拱了拱手以作示意后,朝李儒道,“走罢。”话落的同时,马车的车厢门已被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