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竟然能体验到被老爹催着出公差的感觉。
沈徐氏亲自下厨, 尽可能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饭招待贵客,看着程公子给面子的用了两碗饭,告辞离开的时候还夸她手艺不输酒楼, 并答应下次还来打扰,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得意。
人都走远了,她还站在自家门口, 沾沾自喜的念叨, “程公子喜欢咱们家的饭菜,还说下次再来呢。”
“是,你手艺最好了。”沈家旺无奈的捧了一句, 便提醒道, “四弟在他姥爷家待了半天, 也不知道吃饭乖不乖, 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儿子的沈徐氏:……
不肯承认疏忽的沈徐氏强行挽尊, “不用瞧, 四弟最是乖巧懂事, 年前跟他阿姊去庄子住了半个多月, 照样不哭不闹吃嘛嘛香?在他姥爷那里也自在得很, 饿不着的。”
“话是这么说,可小妹一家住了两日,想来明天该回去了, 也该回去看看他们。”
沈徐氏心里还是惦记小儿子的,因此也没计较丈夫这明显要把自己支开的行为,一边琢磨着带点什么去娘家, 一边转头问闺女, “姝娘要不要也过去看看你姥爷和小姨?”
沈丽姝知道她娘在兴头上, 打定主意这两天躲得远远的, 当然没答应,“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店里,就不去姥爷那儿了,下次有空去看姥爷姥姥。”
“行吧,你是大忙人。”沈徐氏也只是叹了口气,就匆匆回屋收拾东西了,给娘家父母孩子包了些吃的用的,又给难得进城的徐小姨带了块好料子。
程公子今儿做客又是携带重礼,除了送给大弟二弟的文房四宝和古籍书本之外,最拿得出手的便是料子首饰,这些款式精致奢华中又透着些轻便之意,最是适合活泼的小娘子,她只消一眼就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沈徐氏在这方面是有分寸感的,程公子和他弟弟送来的礼物,从未指名道姓过,但是他们全家都不会去染指,沈家旺父子几个是因为性别不合适,完全用不上,沈徐氏则是舍不得,这些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她都要攒着给闺女当嫁妆的,除了姝娘自己,谁都碰不得。
因此沈徐氏给娘家妹妹的料子,是从她自己的份额里面匀的,反正家里也不缺衣裳料子。沈徐氏很快收拾好东西,便匆匆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了。
如今徐姥爷家也搬到了内城,和他们家离得不算远,步行两柱香就能到,沈徐氏也没让朱伯和陈婶他们送,早年家里不宽裕的时候,她经常为了省几个菜钱,跟好些邻居结伴去外城买菜,来回也要一个时辰左右呢,现在回娘家这点路算什么,沈徐氏经常一个人溜达着就过去了,熟门熟路的很。
母上大人出行,沈丽姝和老爹都殷勤的在门口相送,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不过随着徐女士身影消逝在视野里,周围空气也好像随之一松,沈丽姝也重新浪起来了,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睡个午觉,晚点去店里也没关系。
反正她娘去姥爷家,不到天黑是舍不得回家的,今天还有徐小姨一家在,说不定她娘一激动,就留在徐姥爷家吃晚饭了。而她只要确保在母上大人回家之前去店里,就可以不知鬼不觉的圆谎。
都知道她才是这个家最富有的人,相当于顶梁柱,没人会在这种小事上去她娘跟前告黑状。
她打算得很好,只是刚转身就被老爹叫住了。
沈家旺情难得的严肃,“姝娘,我跟你说点事。”
她一看就知道,聪明的老爹已经发现端倪了,要找自己聊聊了。
好累哦,悄悄谈个恋爱还要过五关斩六将的。
支棱不到一秒的沈丽姝,立刻又变回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跟着老爹去了书房,准备挨训并随时为自己狡辩,只是听着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因为老爹在隐晦表达了一通对现状的忧虑后,竟然语出惊人道:“如今年也过完了,还记得你们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准备着出发去金陵了,今年可有新计划?”
沈丽姝万万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体验被老爹催着出公差的感觉。
想想短短三个月前,他们是如何一封一封的信疯狂催促她回家,沈丽姝就忍不住深深感慨,打脸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她震惊到几乎忘了回答老爹的问题。
沈家旺看着闺女惊掉下巴的表情,也颇有几分尴尬,清了清嗓子努力挽尊,“爹知道去年叫你回家过年,催得急了些,但这不是已经过完年了?想出去就出去吧,你这性子待家里也坐不住。”
但凡有别的办法,沈家旺也不会再轻易放她出京的。他闺女从前便自由过了头,这两年借着公事的名义下江南,更是乐不思蜀,可以三五个月不回家,他和妻子真是悔之不及,当初就不该开这个头。
所以今年他们是打算借着大弟二弟参加科举的名义,让闺女在家待着哪也别去,给他们收收心,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以前他只当是孩子他娘在异想天开,说不通妻子,便旁敲侧击提醒了下闺女,只要她保持清醒别被勾起了心思,那基本上就没啥大事,他们跟“程公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然而今天的情形让他敲响了警钟,那样叫人望尘不及的人物,对着他们一口一个“伯父伯母”,谦和恭瑾可以说成是礼貌客气,可他应承孩子他娘的那些话,任谁听见也不会觉得只是孩子他娘在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宝贝闺女已经被饿狼盯上了。这个时候再提醒姝娘已经没有必要,关键是想办法别让对方得手。
沈家旺知道自家拒绝不了“程公子”的拜访,不是因为家里有拖后腿的妻子——其实告不告诉她真相都一样,贵客要来家里,谁也拦不住,所以把闺女留在家里不见得安全,让她躲回庄子就更不行了,明知道姝娘买了睢县那块地建庄子,程公子仍旧不声不响把对面的地买下来,期间还把他们当贼一样防着,消息一点不漏,搞不好就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姝娘回庄子,岂不正好羊入虎口?
自己的地盘都不安全,沈家旺也只能出此下策,让孩子出京避避风头。
沈丽姝听懂了老爹的言外之意,心想他俩不愧是亲父女,不但脑回路相同,老爹也跟一开始的她一样乐观,以为惹不起就能躲得起呢。
她后来从赵昭景的态度中确定躲不掉,及时调整了应对方案,却不能如实的告诉老爹,否则就不是劝她出京这么简单,而是腿都要打折了。
腿还是很重要的,沈丽姝只能在心里对忧心忡忡的老爹表示歉意,然后选择性的如实回答:“大弟二弟还有不到半月便要下场,我原是想着就在家里陪一陪你们,也亲眼瞧着弟弟们金榜题名,才能放心出远门。”
沈家旺着急道:“你弟弟们考完出成绩,至少还要两个月,这得耽误多少正事?姝娘你就放心的出去吧,家里有爹娘照料着,你弟弟们还有老师和师兄们,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倘若真有了好消息,家里立刻写信告知,反正江南那边信件传得快,晚不了几天的。”
他又何尝不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迎接这个重要日子?可怕就怕闺女等不起!
沈家旺知道姝娘最在意的还是大弟二弟,为了宽她的心,保证道,“假如大弟二弟这次能高中,也要等你回京之后再办谢师宴。”
沈丽姝听到这里,多少有点心动,“当真如此?”
沈家旺不假思索:“爹向你保证!”
沈丽姝到底是被说服了。
谈恋爱是很开心,但对她来说搞钱永远最重要,何况今天这一出,说到底都是恋爱脑男友自己惹出来的,简直是福报啊!沈丽姝毫不心虚的跟老爹达成交易,“那也可以,我重新安排一下,这次也跟表哥他们一起出发,不过爹你要负责跟娘解释清楚。”
沈家旺:……
身为一家之主的他终是含泪扛下所有:“好,这些你都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