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清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隔日一早,茉莉煮了米汤喂给江言清,邓普斯说可以进流食,东西不能太稠。
江言清吞咽困难,吃了几口不吃了。
茉莉的探病时间有限,江言清还在观察期,她怕江言清无聊,特地说着最近圈里八卦,试图逗江言清开心,但江言清提不起兴趣。
五天观察期后,江言清转为普通病房,之后的一礼拜,茉莉白天陪着江言清,晚上回去休息。
有她在,病房总是热热闹闹的,江言清也很配合他,但她总觉得江言清哪里不对劲。
“老公,你不觉得言清话太少了,跟他说话总是分?”
茉莉老公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平常也就对茉莉稍微心细一点,“有吗?人家刚做完手术,情涣散一点很正常。你不也做完那事后,六无主的吗?”
说着话开起豪车,茉莉骂了句“不要脸”,红着脸不细再想。
术后九天,江言清能尝试着下地,看起来精状况好了不少。
茉莉知道后很开心地去找江言清,她今天来得晚,刚走到病房门口,发现床上的江言清暴怒地扔掉陪护准备的午餐,态是茉莉从未见过的狰狞。
她被吓得怔在病房门口,捂着嘴巴缩着肩膀。
江言清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狠厉地与茉莉视线相撞,在看清人后,江言清身子微僵,猛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眼恢复得和以往一样:“你来了,坐吧。”
茉莉僵硬的与江言清打着招呼,惯常嘻嘻哈哈的茉莉变得不敢说话,她不知道怎么了。
江言清一直坐着缄默不言。
最后茉莉忍受不了,寻了个借口出去找医生。
茉莉走后,江言清的情不再绷紧,眉目皱得很深,脸上呈现着痛苦。
他紧握着拳头,心中压抑的暴躁在这一刻喷涌,发狠地一拳拳砸着墙面,手骨上的皮肤蹭出了皮出了血。
“我帮你收拾。”陪护显然见惯了,“还需要什么吗?手别太用力砸,影响后期进一步恢复。”
“不用了。”江言清深呼吸一大口气,发泄了一通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到疏通。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无力垂落,最后轻声道:“抱歉,我控制不住。”
陪护没所谓,术后情绪暴躁的病人大有人在,他们认为给了钱的陪护可以随便处置,不用照料对方的心情。
江言清算是他陪护生涯之中脾气顶好的,主治医生交待过江言清术后会遇到的情况,要他多体谅,这么多天下来只在今天脾气差了点,也很诚恳地对他道歉,很难得。
“不用。”
江言清还是过意不去,支付了更多工资给对方。
晚上十二点,江言清全身发冷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邓普斯跟他说,这是术后正常现象,他用的药非国内常规药物,但符合国际和国内用药标准,有一定的依赖性,江言清在术前很长一段时间服用后,在术后停止用药,身体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非常痛苦,时间持续一个月左右。
“必须克服对药物的成瘾/性,才能做下一步阶段性治疗。”翻译解释着邓普斯的话,“并且没有其他药物辅助帮助你顺利度过。”
不光是每天晚上受到药物成瘾的折磨,江言清发现他一旦拿起稍微重的东西手会持续不断地发抖。
邓普斯斯习以为常地告诉他,是后遗症的正常现象,后续得通过不断的训练,进行一系列有效恢复,才能真正康复。
邓普斯的话历历在目,难怪邓普斯一直强调术后的风险会比术前的大,生怕江言清撑不下去,他的确快撑不下去了。
江言清躲在被子里难受地哼吟,他很难受,那感觉很像刚得病时病痛发作的疼,整个骨头拆开重塑,每根骨头缝隙都透着风,寒冷,刺骨,难捱,明明很冷却浑身冒汗。
所以江言清在白天的脾气怪异,不是他变了,他经受身体疼痛到达极限,直接影响到了情绪变化,他真不是故意要发火,但他不宣泄情绪,很可能熬不过今晚。
茉莉还是每天来看他,应该是知道江言清的身体变化,和江言清接触变得小心翼翼。
江言清实在没有精力去安抚茉莉,况且茉莉怀孕比他更需要照顾,他与茉莉商量隔一段时间来看他,或者等他痊愈再来,现在回家休息。
茉莉生气了:“不就是发火吗!谁没有发过?我现在就摔一个杯子给你看!”死活不同意。
她做个孕检都娇气到一定要她老公陪着,江言清怎么可能不需要人陪伴?
一个非要陪,一个非不让陪,在病房里吵了一架,茉莉哭着说:“我再管你,我就叫荷花,不叫茉莉!”
“……”
江言清清楚茉莉说得气话,无奈地给茉莉老公打电话,务必叫她老公看严实,他确实需要人安抚,可他不需要一个比他还要人操心的孕妇安抚。
隔日后,茉莉大概被她老公禁足了,一天都没有来,江言清松了口气。
药物的戒断反应在白天没那么严重,一到深夜痛苦不堪,持续了很多天。
他拿东西的力气越来越小,脾气也越来越怪,怪到江言清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每次去洗手间江言清望着镜子中脑袋缠着白纱布,憔悴消瘦病态的江言清,他很唾弃这样的自己。
药物戒断反应持续了十三天,江言清开始害怕黑夜,他睁着眼睛蜷缩着身体等待着熟悉的痛觉。
邓普斯说过,药物戒断会一天比一天更痛,将在一个月后达到顶峰。
缩在被子里的江言清不断抖动着身体,头上满是汗,他开始后悔做手术了。
与其被药物折磨不如平静的死去,他快要撑不到一个月,他觉得今晚就得死在这张床上。
巨痛导致江言清短暂的昏厥,等到他智逐渐清醒时,周身温度渐高,他好像被拥进宽大的胸膛里,有人低沉着嗓子轻哄着他:“不痛了不痛了,我们言言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