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寧羽樱自知还有许多缺点,所以惧怕被拿来当比较对象,更对别人的打量眼光深恶痛绝。
当天第一次到舞团报到之前,她突然被两男两女强行拉走,关到放置道具的仓库里,手机也被收走。直到隔天有同学来归还道具,才发现了她。
被救出来的时候,寧羽樱连自己站着都无法。rom的团员们匆匆赶到医疗部看望她,团长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眼里有着怜惜,但更多的是无奈。
从那天起,她知道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
往后她跟班上同学处得更疏离了,还好身为全校最有名气的舞团,多少还是有点特权的。即使上课期间翘课去练习,老师也多是一隻眼开一隻眼闭。
寧羽樱开始每天一睁眼就往舞团跑,一直练习到夜半三更碰到床就睡。这样的日子累归累,却比待在班上的空虚日子舒坦得多。想想她当初千里迢迢跑到k国来,不就是追求这种被舞蹈填满的充实感吗?
偶尔能让她停下脚步的,是想念江辰进的声音。但说起自己的近况,她依旧是报喜不报忧,深知彼方的江辰进再温柔、再疗癒人心,依旧无法实质的为她解决问题。与其让他徒添烦恼,倒不如少说为妙。至少她伴着江辰进的嗓音入睡之时,是最忘忧的。
在长时间的重点特训之下,寧羽樱的舞技进步迅速,不久前得到了第一次跟着舞团演出的机会。
儘管不是甚么曝光率高的大型演出,却是她十六年来给自己的最大考验。无数个渴望回国当平凡高中生的夜晚,她都是为了一个站在舞台上的机会,留了下来。
这样的无形压力悄然把她压垮,而她却不自知。夜里,她给江辰进打了电话,「我终于能跟着舞团正式演出了。」
「嗯,恭喜你。」然而江辰进的语气里却多是担忧,「你鼻音很重,没睡好?」
闻言,寧羽樱忙不迭揉了揉鼻子,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一阵发烫,「也许吧,最近都要训练到很晚。」
「好好休息,真的受不了要说出来。」江辰进语重心长的说着,「你总是这样,自己出了问题死活不告诉别人,让人放心不下。」
江辰进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话,寧羽樱在被窝里无声啜泣一整晚。
往后的日子,寧羽樱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训练上,毕竟在江辰进对她的期望之中,也只有好好练舞这一项是她能做到的了。
但舞技终究不是一两天就能突飞猛进的。眼看演出日期逐渐迫近,自己和团员们的舞蹈实力仍有不少差距。在舞团集训的时间以外,她用尽一分一秒在舞蹈室里独自练习,可每每抬手踮足,只是更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失败。
就如一个简单的递手动作,她却始终没能演绎出像别人的优雅模样。经歷第三十次失败之后,她从手提包里翻出美工刀,在瘦弱的手腕上划下一条深刻的红痕,鲜红的藤蔓混和着眼角渗出的晶莹,在保养得宜的白皙玉臂上蔓延开来,她引以为傲的舞衣渲染了一层赤色。
后来,她再一次被送到医疗部,医护人员们好不容易给她止了血,她躺在雪白的床单上,那双澄澈的眼眸此刻像吞噬一切的黑洞。
rom的团员们依旧来了,团长把她拥在怀里,眼依然不变,仅馀的一丝心疼藏匿在成片的无可奈何之中。
「羽樱,你的辛苦,我们每一个人都经歷过。」团长轻轻抬起她缠着绷带的手腕,「可是作为舞者,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都不能原谅。你这样做,等于抹煞了自己过去的努力,亲手毁了自己的前程。」
寧羽樱没说话,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夜里,她拿出自己偷藏的剪刀,把留了十六年的一头黑丝一小撮、一小撮的剪断。她说不上来为甚么要这么做,好像不给予一点惩罚,就对不起一直努力训练却一事无成的自己。
之后的日子里,她那一头如瀑般长发逐渐变得参差不齐,发顶因长期拉扯头发而透着血丝,但在一顶假发的掩盖下,外表看起来毫无异常,自然不会再有人加以阻拦。
偶尔也会想着,自己把全副身心都交付出去,换来的却是连遍体麟伤的资格都没有。
最让寧羽樱难过的事,现在她连听着江辰进的声音,都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