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办事一向稳妥,早就将林则诚接过来宅子一起过年,林纯熙出事情,宋书也没耽误着,动用了宋家的人脉又是出人又是出力,眼见着自家小子将人安安全全的领回来,宋书呼出了口气:“你们这些小年轻可真是净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人没事就好啊。”
“让您担心了,宋爷爷。”
宋书摆摆手,把空间留给林则诚和林纯熙,冲宋知亦使了个眼色,去了二楼书房。
宋知亦跟上来。
“信泰盛维服装部的新一期计划报表是你让人改的?”老爷子撑着拐杖站在窗边。
“是。”男人倒是风轻云淡。
宋书叹了口气:“信泰盛维的服装部从来没有在刺绣这方面下过功夫,我知道这件事和海悦脱不了干系,你想为林纯熙赌一口气,但是你这样是在拿家业去赌啊。”
宋知亦忽然垂眸笑了下:“爷爷,信泰盛维从没做过手工刺绣服装,但是最好的刺绣师却在这里。”
“我不是在赌气,我是在以一个丈夫身份为我的妻子讨回公道。”
“无论结果怎样,我来承担后果。”
“但是我宋知亦的妻子,没人能欺辱。”
他言之凿凿,语气不疾不徐,却让宋书转过身来。
男人器宇不凡,站在他身后,眉眼间是与他如出一辙的深沉。
良久,宋书笑出声来:“行,行,行,”
“不愧是你宋知亦啊!”
不愧是他宋书的孙子。
当年,宋知亦的父母家族联姻,母亲在一次出差中飞机出事遇难,宋知亦的父亲本就无心事业,从小便是纨绔子弟,迎了另一个女人进门。
那女人担心宋知亦以后会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抢继承权,先是闻言软硬哄着小宋知亦对她放松警惕,然后借口带着孩子出门游玩,跟宋知亦的父亲带着人走了。
后来,两人回来时才跟宋书说,人在半路上丢了。
哪里可能是丢了,宋知亦跟本就是被人狠心扔在半路的。
宋书托人找关系一路找到秋城,才在流浪猫睡得垃圾堆里找到当时的少年。
已经被折腾地不成人形,瘦骨嶙峋,口袋里还塞着一只皱巴巴的小猫。
将老爷子给心疼坏了,当即将人接过来,当时痛批了宋知亦的父亲一通,让他将那个女人赶出门去。
哪里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可能是老天有眼,一次出行时,两人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双双去世。
从小宋知亦就被带在宋书身边教养,小小少年那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总是藏着冷漠,让人看不透他背后的情绪。
宋书也担心过这孩子精出问题,但是看到他养在身边的小猫,被少年呵护至极,他的心也就落了一半儿,本来就无父无母了,这么可怜,就随他去吧。
后来,宋知亦在宋书的抚养下长大成人,但是他却从没带着任何女孩回家过。
甚至在大学里,宋书派出去的人也没打听过在校园里宋知亦跟哪个女孩走得近。
去打听的人回来说,不过追求宋知亦的女孩倒是一抓一大把。
宋书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不会是坏事了吧,难不成自家孙子不喜欢女孩喜欢男孩?
老爷子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心里藏不住事儿了,叫宋知亦从学校回老宅,亲自问他:“到这个年纪了,年轻人该自由的谈恋爱,爷爷也不拦着你,也不以眼色看人,你就放心大胆的谈。”
男生抬起眸子:“爷爷,我不是不想恋爱。”
“而是经历了父亲的事情,我会恐惧我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脉,会害怕我遇到了喜欢的人,难以压抑本性,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这样的我是肮脏的,不配恋爱的。”
宋书被他这番话说的彻底震惊三观,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愧疚。
“好孩子,你是爷爷带大的,别怕,没人会觉得你脏,怎么会这么想。”老人颤抖着伸手想去抱抱面前已经高他一头多的男生,却又生生停在半空。
宋知亦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就是认为我不可以。”
学校里追求他的女生不在少数,他却对任何人都没有心动的感觉,仿佛她们那些脸红害羞,或大胆上前表白,在他看来都无聊至极,毫无意义。
他去看过心理学的书,书上说,有些人童年经受巨大打击的时候,可能一生都无法与他人共情,既不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那时的他从没羡恋过爱情,看着那些同龄男生被情绪左右,陪女朋友做各种事情,甚至不惜翘课挂科,他都不能与之共情理解。
他甚至都做好了一生自己走下去的准备。
直到后来,再次遇到她。
从苏北那一面之后,他试图去找过她,但是茫茫人海,找一个在只他心口上描摹了轮廓的人,何其之难。
在他荒瘠黑暗充满硝烟的世界里,她是最后一朵玫瑰。
扎根在他心口上,开出花来。
到现在,他似乎终于能理解那些冲动,那些理智的事情,那些在奶茶店门口排着长队的男生,那些逃课去陪女朋友过节日的男生,因为这些无意义的事情,面对所爱的人,它就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宋知亦垂下眸子,低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