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什么时候?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回答说。
她并没有责怪他,因为在很早以前,这些是经常出现的情况,只不过在那位元没有灵魂的「阿达帕」的管理下,已经消匿很久了。
于是,她又吹气给他,使之得到足够的智慧和知识,比这地上所有有灵的活物,还要多上百倍。阿达帕开始像她一样能够看到最细微处的裂隙和败坏,并在事情恶化前进行预防和补救。因此,他的工作和责任变得越来越繁重,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能力增强而变得容易解决,反而是随着越来越多过去未曾注意的问题层出不穷,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应接。
因为使用智慧,所以会快速的產生劳累,阿达帕开始学会了偷懒与应付,园子里越来越多的问题开始出现,这让她十分诧异,她觉得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知识和智慧,但是阿达帕却始终无法像最早的那些日子一样轻松、从容,并且出色的完成这些工作了。不久,阿达帕开始陷入忧愁和悲伤,每天都鬱鬱寡欢,带着愁容起床、工作、入睡;生活单调而乏味,他不愿再做游戏,不愿再欣赏静好的光景和岁月,再鲜美的食物都感觉味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嚥。
终于有一天,阿达帕开始乞求她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遭到了她的拒绝。于是,他开始寻死,他爬到树上,从上面摔下来折断了腿脚,跳到底格里斯河里企图被水呛死,或是点燃身上的衣襟,让大火了结自己。但无论他怎样做,都被她救了回来,因为她不忍就这样失去他。最后,她同意让他不在工作,完全由她赡养和提供粮食和水,只要他能够活下去,她就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每日她下工回来,就到他的小屋旁,为他烹调。他们又渡过了一段美好而开心的日子,仿佛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可惜好景不长,阿达帕又生病了。这种怪病从很久以前到现在,地上的活物都会染上,它们的皮肤变得松弛、起褶皱,毛发开始脱落,骨头变得脆而易断,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耳朵里的声音开始浑浊难辨;它们的精开始出现混乱,心智变得越来越敏感和愚钝;最终全身的脏器开始衰弱破损,直至某处的血液无法止住地涌出,或是完全的失去功能并难以为继,最终导致心脏停止跳动,它的灵也跟着消逝了。这病广泛的流传,越来越多的走兽、飞鸟,并河里游的鱼和虾蟹,都纷纷死去,这病也传到阿达帕的身上。
这病让阿达帕死了,她就跪在他的尸体旁悲慟号哭。
她的右手有光出来,放在阿达帕的额头上,把光的力量注入到他的身体里,企图逆转他的死亡和疾病。那破损的脏器被恢復,伤口的血被止住,那颗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她把他从死里復活,就停下了治癒的光,把他抱起来,在他的怀中哭泣。当那治癒的光停了,阿达帕的身体就又开始了衰败,不久又死去了。而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带回来,治癒,然后又是衰败、死亡、復活,不断的经歷这同样的轮回。
她终于知道,这是一个难以被治癒的疾病,因为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医治手段,在某一时刻挽救了那些导致后续病变的器官,总有新的无法预料的衰败从阿达帕身体某个地方突然发生,然后恶化乃至于最终让她精心呵护着的一切轰然崩塌;而且这总是发生在最细微处。
她终于放弃了继续治疗阿达帕,并给这个疾病起了一个名字——衰老。她知道了,即使有像她一样的力量,想要完全的逆转一个个体的衰老也是如此困难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时间倒转,回到阿达帕还年轻的时候,然后再一次经歷同样的轮回。
但这过程一次次地折磨着阿达帕的灵魂,从那一天起,乐园变成了炼狱,生命变成了囚徒。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告诉她,他已经活够了;他告诉她,他很爱她,但,再也不想再见到她了,请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一晚,她彻夜难眠。她因阿达帕的话而哀伤悲戚,她回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充满了灾祸、苦楚与折磨。她突然意识到,一切悲惨的事都是在她真正给予他灵魂的那一刻开始的,在那之前,这片园子祥和、安寧、美丽和充满着欢乐;但在那之后,一切开始了腐败、凋落和恐怖;在那之前,阿达帕不曾有过衰老,但在那之后,老、病、死的苦难开始降临在阿达帕的身上。
她冲上海滩,奔向阿达帕的寓所,收回了他的灵魂。她期盼着一切能够变回曾经的模样,但这一次,那个「阿达帕」并没有回来,这具身体在失去灵魂以后,完全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无知无觉,漠然和呆滞的木偶。他虽仍然还能行走,但并无目的和方向,也不知饥饿与劳累,因此常常失踪,被找到时,已经溺死在海底的某处或是曝尸在荒郊野岭之中。
她把他再一次从死里復活,她知道,他需要一位元时刻照看他的人。她使他沉睡,他就睡了。于是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她就用这条从阿达帕身上所取的肋骨,造了一个有灵的人,名叫寧提。她领着宁提到了阿达帕的身边,叫她照看着没有灵魂的人。就这样,她让寧提每日到园子里去摘果子回来,喂给阿达帕吃,并吩咐园子同样有智慧的动物——蛇,去帮助寧提,摘那因掛的太高而摘不到的果子。
久而久之,寧提与蛇就成了朋友,一天,在一棵苹果树旁,宁提向蛇诉苦说:『主人叫我照顾的那个傻子让我受了太多的苦。每日,我都要目不转视地看着他,以防他到处乱跑,我没有休息,直到那个人自己累得倒下,我才能睡;每日,我要把果子的肉捣碎了,一点一点塞到他的口中,他都还要吐出一半来;他还排泄在身上,我要带他到河边,一点一点地亲手去帮他清洗,他同我一样长着两隻手却不知道用,我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这样的安排,这样的折磨我?』
蛇同情寧提,就跟她说:『不如,我用我的毒把那人杀了,而你带上足够的果子逃跑吧。』
于是,他们就这样做了。当她下工回来,发现阿达帕躺在河边的尸体,愤怒地叫喊着寧提的名字,但却不见寧提的踪影。于是,她通过回溯园中每一棵树的记忆,去寻找这一次阿达帕死亡的原因,当她来到那棵苹果树下的时候,就知道了一切。
她寻回了寧提,又把蛇抓来,打算杀死他们,重新製造阿达帕新的看护者。寧提趴在地上慟哭着,而蛇看到那被復活的阿达帕继续在园子的外面走来走去时,立刻说:『主人!您何必这样做呢?!既然您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能够恢復他的生命,又为何不直接给予他灵魂,就像您给予我们两个灵魂这样!如果那样的话,他就能自己去找吃的,自己去清洗自己的身体,而不需要我可怜的寧提再去受苦,去受你逼她所受的折磨了!』
这句话就像闪电一样,击穿了她心底里最后的防线。
她完全的不知所措了,倒在树边,眼眶中再次盈满泪水。她问寧提:『如果……如果我给了他灵魂……那么他要怎样活下去呢?要怎样活下去呢……』
『当他有了灵魂,自然就知道要怎样活下去了!当他有了灵魂,自然就不需要你了!』寧提哭喊道,『请给他灵魂,然后放我们走吧……给我们自由,让我们不必生活在你的园子里,受你的看管……放我们走吧……哪怕在前面等着我们的,是荆棘和蒺藜,哪怕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哪怕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归了土;只要我们得着自由,我们都愿意……』
那日,她并未惩罚蛇与寧提,反而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她第二次给予了阿达帕以灵魂和智慧。她把两个人叫到一起,告诉他们说:『从今天起,我给了你智慧,如我一样,眼睛明亮,你便能分辨善与恶,好与坏,能够下到地里,养活自己;但我也要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你得着智慧,未来的某天必定会死去。所以,我要送你们一份礼物,一个权柄。你们得着这权柄,就能够像我一样,增添新的帮手来这世上,在你们死后,帮你们继续打理你们留下的一切,不至于你们活着的时候种的田、栽的林,又荒了,退成沙子,什么也不留下……你们得着这权柄,就能自己决定什么时候造这帮手出来,要由你们两个共同决定,这事才能成……当你们决定好了,我就从我的灵里再分一块下来,进入那新的身体,这样你们就有了新的帮手到你们的身边。但你们要记住,这权柄是很大的,永远不要滥用,因为你们将为你们的决定,而造出一个新的世界出来……』
于是,从那一天起,阿达帕成为了一个男人,宁提成为了女人。后来,两个人有了孩子——该隐和亚伯,于是搬离了园子外那栋小屋。在她的帮助下,夫妇两人在北面不远处,就是那后来被叫阿普苏的地方建了自己的新家和农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很多年后,阿达帕最终还是死去了,而她的心,也从那天起开始渐渐沦入绝望的深潭。
注释:
阿达帕:dp,美索不达米亚话中可能的第一个凡人,因使南风之折翼而触怒安努,被安努召至天界,受恩基误导而拒绝领受生命之水和饼而失去了人类获得永生的机会
莉莉丝:llth,希伯来语:?????????,最早出现于苏美尔话,亦同时记载于犹太教的拉比文学,在这些文学中,她被指为亚当的第一个妻
寧提:英语:nt,又称『肋骨夫人』,或『生命女士』是苏美尔话中的生命女,是宁胡尔萨格为医治恩基的疾病而创造的八位女之一,她治疗的部位是肋骨,恩基因吃下了被禁止的植物,受到宁胡尔萨格的诅咒而生病,后来在其他灵的劝说下,宁胡尔萨格创造了八位治好了他的病
亚伯:希伯来语:?????古希腊语:?βeλ阿拉伯语:?????英语:bel,天主教思高本译作亚伯尔,是圣经人物,该隐之弟,亚当和夏娃的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