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已两朝没有和亲的先例,在朕这一朝也不会有,娴儿尽可放心。」
察觉出姜娴话里暗藏的不安,皇上盖住她的手,声音沉沉的,却很有力:「无论你这一胎是男是女,朕都保他一生富贵平安,哪怕朕去得早,昭儿是你所出,晟儿和你亲近,祈儿还小,他们想必也不会苛待弟弟妹妹。」
古今帝王无一不渴求长生,他为了安姜娴的心,竟是毫不避讳地谈起生死。
皇上听说过怀孕的妇人易多思忧虑,便牵着她的手,很认真地安慰起来。姜娴很给面子地听了一会,片刻才哭笑不得:「皇上这是把我当瓷人哄了,我生过一胎,这回有经验些,怕是不怕,只忧心这回生的是公主,女子才知女子不易之处。」
爱自己的儿女,必会考虑到细微处。
可惜钢铁直男皇帝没懂这点情怀,他说:「再有经验你也是朕珍而重之生怕碰碎了的宝贝,女子不易是指寻常女子,朕的公主必然万事顺心称意,一生容易。满打满算朕就两个女儿,等长大了京中好儿郎随她俩挑选,不合心意了随时撤换,公主和驸马有君臣之别,谁敢要她守规矩?她要是想,公婆也得每日去给她晨昏定省,府上得按着她的规矩来。」
皇帝一番豪情万丈的宣言,充分表明了他是如何双标的。
谢昭听得一脸呆滞。
姜娴不由笑了:「如此纵容,不怕臣子们说公主该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居然如此不守女德?」
「该为天下人表率的是朕,她不过一小女子尔,谁敢为难朕的明珠?如果她纵马车过闹市伤人,朕是得好好管教,别的事,干了也就干了,不必细究。朕登基后勤政爱民,无暇荒y,就当公主殿下是朕行走在民间,代朕享受一二了。」
谢昭持续掉线失语。
父皇的意思翻译到他的小脑瓜子里,便是他每日007作息勤政不辍,得空才翻翻牌子,每年最大娱乐不过是到行宫去泡泡温泉赏赏雪,帝王特权无从用起,权利不用白不用,给闺女用,代朕爽一爽。
连「荒y」这字眼都用上了!
太
直白了,让饱读圣贤书的乖宝宝有点震撼。
奶团子试探:「父皇,儿子也可以吗?」
「不可以,」
双标父皇一口回绝:「你是男儿,得和朕一样,为万民表率。你得努力用功,日后为妹妹撑起一片天,你越有出息,你的姐妹腰杆子就挺得越直,让你妹妹的夫婿听到你的名字,便不敢在外拈花惹草,害你妹妹有半点不高兴。」
沉重的责任感砸得奶团子云里雾里的。
他握紧小拳头:「儿子只要有出息,妹妹就能在公主府上作威作福了!」
公主们的岁月静好,全靠父兄的负重前行。
「是的,太华公主日后也全靠你了,」狗皇帝尚嫌不够,补上一句:「万一哪天朕驾崩了,娴儿日子过得如何,就看你有没有出息了,你要是不能立起来……你想想她娘家,她会被欺负的。」
姜恪待女儿是真的好。
但也是真的没出息。
果然,谢昭立马紧张起来,他轻轻拉了拉姜娴的衣袖,狗狗眼闪动着水光:「母妃,儿子定不教你日后受委屈。」
「我心领了,」
姜娴将他一把抱起,揉了揉脑袋:「你只管开心快乐长大便是。」
小孩子不听,他担心得很。
别的不怕,就怕娘亲受委屈,原本猴儿似的到处乱窜的崽崽乖觉了起来,竟是连晚上也要粘着她睡,这就苦了皇上了,原本香软美人在怀,现在中间得隔着个六岁大的娃,娃枕着他的手臂睡觉,流他一胳膊的哈喇子。.
「要怪就怪皇上白天吓唬他。」
「你也知道朕是吓唬他的,」皇上从枕边拿过手帕,擦了擦儿子的口水:「放心吧,朕对身后事早有安排,哪怕朕不在了,也没人能让你受委屈的。」
退休待遇都安排好了,人生得此老板,夫复何求:「皇后也不会苛待我。」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来?」
「无论谁继位,都得尊她为太后,我作为太妃,在太后手底下混日子,全仰赖她了。」
姜娴笑吟吟的,皇上却听得有点不是滋味了。
他咕哝一下:「皇后身子向来不好,怕是不比朕能活,你靠她不如靠朕。」
恋爱脑的男人最难讨好,他既怕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吃苦受难,看到她有旁人可以依靠,又大大地不爽起来,实属翻脸比翻书还快。
「是是是,我的体面全靠皇上了。」
姜娴的手臂越过熟睡的儿子,牵起他的手。
也就两人都年轻,才能毫不忌讳地谈论生死,再过十年,也许就不是同样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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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又双叒叕怀孕了!
其实这不过是第二次,谁让皇帝子嗣稀薄,而她一人得俩呢?许多人暗地里咬碎了后槽牙,撕坏了帕子又砸碎瓷器,都没想明白——其实是有迹可寻的,皇帝就是那单线程生物,他喜欢一个人,就只去一处,想不起来尝鲜。
这后宫里的日子呀,就跟刘星分饼似的。
贵妃和淑妃占了大头,两人恩宠最多,淑妃的肚子能再有动静不怪,却也最叫后宫妃嫔眼红。
使坏是不敢了,沾孕气的人却多了。
原本安份了一份时间的纪贵人又随大流到她碧华宫请安,穿戴得十分素净,除去贵人规制的花样外,居然还不如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穿得体面,仿佛是认错来的,又带了厚礼,来贺她有喜。
带了厚礼又师出有名,姜娴就不赶人了,给赐了茶让在正殿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