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欺人太甚,让人忍无可忍!孟昶藐视耶律皇族,更加藐视契丹帝国!
原本就急性暴怒的耶律阮,听完嘉连统驭细说分明之后,决定向蜀国宣战到底!
耶律阮给蜀国传来最后通碟。
一要求孟昶交出纪咏荷,根据契丹古礼,王子过逝,其妻应以身殉葬。
二要求孟昶连着二十年,分别进贡十万匹岁绢,给嘉连部落与契丹帝国,以示赔偿。
三要求孟昶得签下保证条约,蜀国永世不来侵犯嘉连部落。
如有任何不满或是不愿接受的,等着契丹与吐蕃联军,将蜀国踏平毁绝,杀个片甲不留!
耶律阮只给孟昶十天考虑,契丹与吐蕃的十五万联军,此刻就在蜀国疆界,等着孟昶回应,十天之后得不到回应,耶律阮立刻挥军直攻蜀国,不再和谈,此事无任何转圜,只有蜀国灭亡了,才会撤军。
「这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心急如焚的皇太后急忙追问。
英儿唯唯诺诺的回应:「八…八天前的事情…了!」眼看着燃眉之急就要火烧屁股了!英儿斗胆,前来通报皇太后,因为皇太后交待过,她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于皇上的消息。
「姨娘,劭哥哥来接我了!」听完此桩消息的咏荷转头,对李守清绽放最灿烂的微笑。
「傻孩子!他们要抓你去陪葬呀!你会死的!」李守清红着眼眶,不晓得事情居然会走到这般田地,受奸人所害的孟昶,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呀!
「姨娘,走!我们去见仁赞哥哥,我们去劝他答应!」咏荷亲暱地挽着李守清的手臂,就往御书房去,一推开御书房的门,一票大臣通通跪在孟昶眼前,逼孟昶赶快下决定,没人想当契丹奴隶。
「参见皇太后」朝中大臣们一见到李守清,连忙请安行礼。
李守清冷冷询问:「皇上在考虑什么?」
大军压境,就算不公平也得签了,更何况孟昶不义在先,吐蕃、契丹联军,没直截对蜀国攻城,已经算心存仁慈,每年缴纳二十万匹岁绢,对于盛產丝绸的蜀国来说,虽然有些吃紧,但还负担得起。
形同枯槁的孟昶创痛深鉅,悲戚凄苦地坐在龙位之上,抬眼凝望他母亲:「他们要咏荷陪葬…」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让孟昶食不下嚥坐立难安,他没料到这招借刀杀人,居然这么轻易,让耶律劭破解了。
「我愿意啊!好啊!好啊!」喜形于色的咏荷揽下这个责任,自愿去送死。
「谢咏荷小姐深明大义!」一票大臣一听到咏荷居然眉头也不皱一皱,就答应殉葬,转身对着咏荷磕头谢恩。
「不会!应该的…应该的…」咏荷铁了心深信,耶律劭一定没死,这是他的计谋之一。
「咏荷,你会死的…你会死!」孟昶红着眼眶,看着慷慨就义的咏荷,满是懊悔与不捨。
孟昶双手紧紧握拳,他多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他与惜儿…贪欢窃愉的那一刻,阻止这一切往下蔓延发生。
他派人搜查过晏永的府邸,当他看见晏永府里,惜儿的牌位上写着晏氏,顿时恍然大悟,晏永口口声声说耶律劭是贼,偷走属于孟昶的一切,同时也是指桑骂槐的,指责孟昶偷走惜儿。
原来于心有愧的惜儿,要断气前,口中不停囈喃着的“永…原谅我,我真的爱你…”指得是心上人-晏永,而不是咏荷。
「没关系呀!为了姨娘,为了蜀国,为了仁赞哥哥,我愿意呀!」心花怒放的咏荷,简直是乐到快要飞起来!她觉得自已快要跟耶律劭团聚了。
顰眉蹙额的李守清,流着清泪两行:「小荷…是姨娘对不起你!蜀国…对不起你!」李守清搂着咏荷细瘦的肩膀,这孩子…是吓傻了吗?怎么听到要殉葬,还乐乐陶陶的。
懊悔填胸的孟昶,眼里满溢着酸楚泪水,苦苦思索数日,想不出折衷方法的他,再次对着咏荷低吼声明:「咏荷,你会死的!你跟肚里的孩子都会死的啊!你懂不懂?」
咏荷暗自嘀咕着:好烦哦~会死就死啊!只要能跟耶律劭在一起,死活都好!就算决定错了也无所谓,就算我会后悔,也有耶律劭陪。
把心一横的咏荷,懒得再反驳什么,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来,她与耶律劭约定的生死相随:「没关系!为了仁赞哥哥死,是我的荣幸!呵呵~」咏荷轻抚着肚皮,脸上满是欣喜愉悦。
「荷丫头,你…」孟昶站直身子,他…终于等到咏荷回心转意,看清这一切了吗?他就知道,他知道咏荷是爱着自已的,他曾用心疼惜的惜儿与咏荷,至少还有咏荷,是真切向着他的。
咏荷用力点头:「嗯!」随便你怎么想啦!赶快让我跟我的劭团聚就好。
含泪忍悲的孟昶,用力拍桌,双手蹬在书桌上,声调凄切:「朕要亲手把你送去死!叫朕怎么做得出来?」孟昶总算如愿得到咏荷的心了,但是代价是他得眼睁睁的,看咏荷为了保全他的皇位与国家,心甘情愿给耶律劭殉葬。
他想留在手心里的幸福,握得太紧,让他亲手给掐断了气息,孟昶悔不当初呀!
「嗯…那仁赞哥哥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咏荷睁着水灵清澈的双眸,对着孟昶请求。
「别说一件,十件、一百件,朕通通答应你!」孟昶用指腹抹去眼角泪珠,徵询咏荷的遗愿。
「这事就这么算了!别再追究对错,也别再计较、为难任何人…包括圣上您自已!我希望大家,都要过得幸福哦!呵呵~」咏荷绽放微笑如春花,无条件赦免这一切的罪与怨,她觉得自已很幸福,因为她有耶律劭生死相随,她心中没有憾恨。
「姨娘,你也别再气仁赞哥哥,你是仁赞哥哥心里最大的支柱呢!你要一直支持仁赞哥哥呦!」咏荷转瞬凝望着站在身边的李守清。
跪在地上的一票大臣,简直想痛哭流涕呀!这咏荷小姐是菩萨转世的吗?孟昶陷她夫君于不义,现下还牺牲她与腹中胎儿保全蜀国,她都能宽恕释然的一笑而过,这样的胸襟,可比拟于江河湖海呀!
「大家都要幸福呦!诸位大臣们,要好好辅佐圣上,建立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国度呦!」这也算是另类的死諫吧!心存希望的咏荷在离开前,顺手帮了孟昶最后一次。
「臣等,谨记咏荷小姐的教诲于心,自当倾力效忠于圣上!谢咏荷小姐,成全就义!」一票大臣又是重重一叩首,亡国的危机,在纪咏荷的三言两语之下,被轻松化解。
别无选择的孟昶,看着咏荷心意已决,他虽然痛楚彻骨,却也无力挽回颓势,只好含泪签下所有条约与和战书,并同意在三天后,将纪咏荷护送至疆界之外,由耶律阮带回契丹,与耶律劭的衣冠塚合葬。
约定的日子到了,在孟昶与数百名护卫的挟道相送之下,一干人等来至边疆,换上素服的咏荷,脸无惧色气定间,一个人坐在马背上,要往五百步外的耶律阮与契丹大军走去,在她临行之前,看着站在马侧的孟昶,轻声对孟昶说:「仁赞哥哥…」
「嗯?」孟昶强顏欢笑着佯装平静,挤出一抹微笑抬头与咏荷四目相交,他再三告诫过自已,要让咏荷走的安心。
「你一定要再找到喜欢的人呦!这世界有很多的好女孩,等着你疼爱她们,记得!喜欢的话要开口直说,勇敢表达心意,别再让人猜啦…呵呵~」咏荷回想起孟昶的好胜嘴硬、爱面子,忍不住再次提点。
「这是你…最后的心愿吗?希望仁赞哥哥能找到心爱的人?」孟昶在这生离死别的最后一刻,总算松口,以咏荷的仁赞哥哥自居,好像小的时候那般简单纯粹,暂时拋开他权倾朝政的尊贵身份。
「咏荷希望仁赞哥哥能幸福啊!你是咏荷一辈子,只有一个的仁赞哥哥嘛!」咏荷丢下这句话之后,含笑对着孟昶挥手道别,拉紧疆绳,马儿听令后,往前小跑步奔走着,一步步,拉近她与殉葬的距离。
如果她有回头的话,她会发现懊悔不已的孟昶是在苦撑,禁不住良心谴责的他,痛哭失声至腿软跪地,是由他的贴身侍卫们,将哀毁骨立的孟昶火速扶持,护送回城。
咏荷哼着小曲儿,策马徐行至耶律阮与契丹大军前面:「哇~你长得好像劭哦!」
情自若的咏荷,直视勇猛威武的耶律阮,看着与耶律劭几乎无异的深邃轮廓,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母亲还是堂姐妹,长得相像,不是什么意外事情,只是从军多年的耶律阮,明显的兇狠强势许多。
身穿连环鎧甲的耶律阮,挑高了一边英挺眉毛,张望眼前的异女子,他操着熟练汉话问道:「你还笑得出来,我来捉你陪葬的!」怎么哥哥的身边,都是些怪的女人?旷世不羈的燕青,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现在又来一个这种的,这叫…不知死活吗?耶律阮纳闷。
「为什么笑不出来,我本来就是与劭生死相随呀!」咏荷在士兵的搀扶之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背,改搭马车要前往嘉连部落。
耶律阮策马随行在马车边,扯动嘴角浅笑,对着咏荷攀谈:「我们契丹人,有个习俗叫继承婚,如果兄长死去了,我们会迎娶兄长的妻子,照料养育他的妻女、子嗣,不如你改嫁于我,我来照顾你跟你肚里孩子吧!」
咏荷懒洋洋的趴在马车窗边,吹着凉凉微风,语调轻松地回应:「如果劭还活着呢!我是不可能会嫁给你的!」
「他现在死啦!你的决定呢?」耶律阮手持疆绳,后头跟着成千上万的士兵,缓缓跟随着他们的脚步,随他们一同回归嘉连部落。
「他死了,我给他陪葬呀!还是不会嫁给你!呵呵~」咏荷拢齐一头秀发,张望着不远处的吐蕃部落。
「你们汉族女孩,都这样的吗?寧死也不改嫁,为了那些无谓的教条礼俗?肤浅!」耶律阮忆起他苦苦追求燕青多年未果,有点酸葡萄心理的语带轻蔑。
「不是为了教条礼俗!是因为太爱这个人,就算对方死了,我们也要用剩下的时间,来回忆、缅怀!当然…给他陪葬也是可以的」笑脸盈盈的咏荷轻抚着肚皮,脸上净是母爱光辉,还好她能带着宝宝,一起去找耶律劭,没有被孟昶“处理掉”。
「怪人…」不解风情的耶律阮斜睨一眼,不明瞭这票怪胎的想法。
不过咏荷的慷慨就义,燕青的择善固执,的确在耶律阮心里,播下种子恣意发芽着,他暗自立誓,在他有生之年,定要娶一名汉族女子与自已相伴。
英姿勃发的耶律阮,抵达嘉连部落后,挥退所有侍卫,亲自领着咏荷踏入部落主帐中,主帐之中,琰达坐在大位上,沉默的肖只站于他身后随侍。
心如明镜的咏荷一踏入主帐之中,就看到好几张熟悉面孔。
「小佑!」小佑的腿上坐着娃儿玛,就坐在最靠近嘉连.琰达的位置。
「咏荷小姐,你总算来了!等得我们好苦呀!」小佑早在所有战役开打前,成功混回嘉连部落的势力范围内。
娃儿玛一见到小佑归来,拼命道歉认错,说自已沉不住气,央求阿爹向蜀国宣战要人,差点害死小佑,还好有耶律劭赶来劝阻。
「雅克!燕青!你们也来啦!」掛着邪佞浅笑的雅克,举臂搂着身穿男装的燕青,站在小佑身边,鶼鰈情深的两人,总是甜蜜相随。
雅克又看见老情敌耶律阮,不悦浮现于眉宇之间,又将燕青搂紧了一些,宣示他的所有权。
「欸~咏荷小姐你总算来啦!呵呵~太好了太好了!」热情洋溢的燕青,含笑斜睨雅克一眼,略为指责佔有慾狂夸的雅克,又在乱吃飞醋。
「涅里先行赶回东丹了!乙辛也是…还有其它的老部下们」雅克对咏荷稟报近况,这些老部下一听见耶律劭要来蜀国,自告奋勇前来保护耶律劭,现在战事终了,纷纷各归各位。
关于让南殉难一事,琰达与肖只也开看了,一开始就是让南误信居心不良的晏永,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还搞出这么多事情,两人纵有百般不满,也随着让南的死去,烟消云散,不再追究。
耶律阮自顾自的落坐在琰达右侧的位置上,豪爽地翘起二郎腿,一手撑着下顎:「你们谁来说啊?别叫我当坏人哦!」他扫视帐内的男男女女,没啥耐性的他,急着想结束这一切。
「说什么啊?劭呢?」咏荷站在一群人之中,环视着四週,遍寻不着耶律劭的身影。
「死啦!他真的死啦!死透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耶律劭这人了!我来得太晚了,尸体都烂了呢!」耶律阮的锐利眼眸直盯咏荷,态度轻佻随意,直截坦白地告知咏荷这个令人震撼的坏消息。
「不要开玩笑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劭呢?叫他出来见我,他这么久没见到我,一定很想念我吧!」咏荷自始至终都深信着,这一切是耶律劭的计谋,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李夫人,耶律阮王子没有开玩笑,李俊汐是真的死了!那天我下令斩杀所有战俘的时候,我就将李俊汐一并处死了」嘉连.琰达提及这件事情,语调平稳沉着,德高望重的他,不像是跟着一堆年青人胡闹,存心戏弄咏荷。
「小佑?小玛?」咏荷看看他们二人,小佑跟小玛只是回避着咏荷的视线,不敢直视咏荷。
「雅克?燕青?」咏荷转而望向他们求助,雅克与燕青,敛眉掩笑着,色黯然。
「这是真的吗?你们不要骗我!我要生气了哦!」咏荷轻跺着脚,扫视这些与她亲如血族般的朋友,每个人脸色凝重,不苟言笑的点头附合,示意耶律阮说的是真话,琰达不是在开玩笑。
不管是耶律劭亦或李俊汐这个人,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死去了,在那场战役之中,就此成为回忆。
咏荷抚着肚子,深呼吸着要自已镇定,泫然欲泣的她,语调真挚轻声道:「没关系,我给他陪葬!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是我们的约定,永远不会变」她的劭太命苦了,她不会再放他孤单一人,不管是天国或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