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郑向悠在房间陪了她一整天。
「那棵树的枝干光看就觉得脆弱,你干嘛硬要爬?」
「因为他们说我不敢啊!那种程度而已,我才不怕呢!」
郑向悠叹了口气,用力压她的瘀青,她痛得弹起身子,噘着嘴抱怨。「很痛的啊!」
「既然知道很痛的话,下次就不要去做。」
「这种程度的话根本无所谓,毕竟对我们来说根本没差别──」
又不是花葬。
她差点就要说出口了,但看到郑向悠垂下的眉毛,赶紧住口。
只有花葬会影响人的去留,她曾在寓言书里看过,听说有些世界的人是不会随意消失的,会因为年老、病痛、受伤而死亡。那对她来说是十分遥远的世界。在她的世界中,就只有花葬而已。
就连现在一被压就疼到不行的瘀青,还有碰到水就会像电击般疼痛的擦伤,到了明天也会全部消失,不留一点痕跡,彷彿从没发生过。
所以她才不害怕。不管遭遇了什么事情、留下什么伤痕,最后也全部都不会留下。她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何总要如此大惊小怪,明明只是些马上就会不见的小伤,何必如此担心?她不理解郑向悠为何垂下眉梢,只知道自己只要用蛮不在乎的口气提到花葬,郑向悠就会难过,因此她住口了。
「芷远,你不要随便说这种话,虽然很快就会好了,但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郑向悠语重心长的说。
周芷远舔舔乾涩的唇,没回话。这不是她第一次衝动说出这种话,也不是郑向悠第一次警告她。
大约一个月前,她没看清楚水深标示,跳进一个比她高出太多的池子里,不仅差点溺水,昏迷了两个小时,还因为全身湿淋淋的却没有即时保暖而失温感冒了。
躺在床上的周芷远因为不能下床而无聊的摆动手脚,不断把棉被踢得掀开。
「不要再踢了,会着凉,又要再多病几天。」郑向悠不知道第几次帮周芷远盖好被子。
她不听劝,甚至加大动作,让整个被子都滑到床底下。
听说别的世界的人会因为病情加重而致命,但这种事情在这里是不可能的。
「无所谓啊,反正不管病几天,都不会因为这样就花葬吧。」
郑向悠愣住,帮她把被子捡起来的动作也停了。
「……芷远,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事实而已,有什么好不说的。」周芷远鼓起腮帮子,不满的回道。
「有些话就是不能随便说啊!」郑向悠把棉被扔回地上,加重语气怒吼道。
他很少这样大声,周芷远吓了一跳,但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想认输,临阵屈服不是她的风格。
「那这话就不是那些『有些话』啊!因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以后还怎么面对花葬?我们可是突然就会消失的啊!」
「那是两回事!突然就会消失和好好保护自己,完全就是两回事!怎么可以因为不会花葬,就随便让自己受伤生病,还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周芷远是第一次看到郑向悠如此生气。郑向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整个身体都跟着上下喘息,如此拼命的样子,让她即使不服输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郑向悠见周芷远不说话,也收敛了自己的怒气。「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好。」周芷远小声的囁嚅。
郑向悠把棉被捡起来盖回周芷远身上,她好好窝着,不再拳打脚踢。
「抱歉。」郑向悠说。
「嗯。」周芷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