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整着衣袍一边走过来,状似随意地顺着白殊刚才的话道:“如此说来,我还未曾问过你身上可有‘火凤’。”
“还真有。”白殊伸手按上自己右后腰,“殿下要看吗?”
谢煐目光停在他手上,眸色渐渐转沉,暗暗深吸口气,才道:“罢了。”
两人一同回到卧房中,一眼便能看到,挂满红绸的金丝檀木床边,趴着只脖戴小红绸花的黑猫。
白殊笑着过去将小黑抱起,给它解下脖上的花:“怎么连你也没逃过被打扮的毒手。”
小黑甩着尾巴:“很多人结婚时会给光脑换新婚主题,这就当我用个限时皮肤吧。”
白殊揉揉它的小脑袋,转向谢煐:“小黑习惯和我睡。”
谢煐点个头,吩咐冯万川:“让人取个蒲团来。”
时间还不算晚,两人各自看了会儿书,才洗漱就寝。
枕着并蒂莲枕头,盖着龙凤呈祥喜被,白殊闭着眼,却没什么睡意。
以前他参加过几次同僚和朋友的婚礼,有办得隆重的也有办得简单的,但他都没什么感触,还曾被好友笑话“等你结婚时,不会参加自己的婚礼都没感觉吧”。
现在看来,还是挺有感觉的,难怪有句话说生活需要仪式感。
可惜这婚礼包含了太多东西,却唯独没有爱情。
白殊的脑子里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就听到身旁谢煐低声问:“睡不着?”
他睁开眼,侧过头去,见谢煐也向自己微侧着头。黑暗中看不清脸,不过他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
白殊干脆侧过身,靠到谢煐身边抱住他一条手臂,叹道:“还是这样好。规规矩矩地仰躺我睡不了,而且只能盖一床被,肩膀这块也会受凉。”
五月上旬的夜里,若是火力旺的人,不盖被都无妨。可换了白殊,盖不严实他还会受凉。
谢煐抬手给他扯好薄被子:“你这是天生体弱?难产的孩子都这样吗?”
白殊感受着谢煐身上传来的热量,舒服地闭上眼:“不是,我中过毒。”
感觉到谢煐瞬间紧绷,他轻轻拍下怀中的手臂:“已经解了,养几年能慢慢养好的。”
谢煐缓缓放松,又问:“是你继母?”
“嗯,这仇我会报。”
白殊不想多说这个,转了个话题:“对了,拜堂的时候,卫国公夫人怎么突然下来和我说话?搞得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安排……”
谢煐沉默片刻,才道:“我对外祖父母说了我们合作。”
“我知道,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谢煐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卫国公,这些事必然不会瞒着。
再是片刻的沉默,白殊都觉得怪了,谢煐总算开口:“外祖母喜欢你这类的晚辈。”
白殊不解:“我这类?”
谢煐的话慢慢变得流畅:“薛家世代都是武将,就连家中女儿,也是摔打着长大。我娘当年出嫁之前,同样提刀能战。外祖母大概是看多了糙男儿,对你和章臣这类乖巧的男子就稀罕些。”
白殊失笑:“我哪儿乖巧了。等她知道我的性情,怕是要失望。”
谢煐脑海中突然闪过初次见到白殊之时,他那个挑衅的笑,以及两人滑下山崖之后,白殊的强硬与不客气,禁不住微扬起嘴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白殊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变成绵长的气息。
谢煐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和自己所用的香皂同样的,淡淡茶香味,回想起先前和外祖父母见面的情形。
老夫人纵然巾帼英雄,见到谢煐也感伤地含了泪。
“殿下像你娘。你娘也是这般眉眼,还爱板着脸,反倒是先帝总温和地看着她笑。”
谢煐不知如何劝慰,只能静静听着她说。
老夫人忆起当年,倒起慢慢露出笑容:“深宫苦,我们并不想她入宫。奈何,先帝就是打动了她。她与先帝伉俪情深,纵然短暂,也过得幸福。”
说到这里,老夫人拉起谢煐的手:“当年生下你后,你娘曾与我说,她什么都不求,唯愿你能平平安安,将来也和先帝一样,寻到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
旁边卫国公看不得老妻伤心,但也知这种事劝不来,越劝反而越难受。不过他和老妻一同过了这么多年,打岔的法子还是有的。
卫国公捻着须道:“你又知道可惜了?老夫听十二郎他们两个说了,那孩子很不错,讲不定这真就是天赐的姻缘。过日子过日子,这日子总要过一过才能知道的嘛。”
老夫人果然被打断情绪,无语地抬手往卫国公肩上用力一拍:“你这老头子,年纪大了就知道说浑话。那孩子再好,他也是个男的。”
卫国公继续和老夫人抬杠:“男的怎么了,咱们军中这样的也不少见吧,你还帮着办过几次婚事呢!人家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
老夫人还真给卫国公震住了,垂眼想了片刻,又看向谢煐说:“殿下现今如履薄冰,步步艰难。倘若这婚事真是上天垂怜,殿下不必有后顾之忧。”
谢煐看着面露期待的老夫人,眼角余光又见卫国公猛对自己使眼色,也只能应声“是”。
如今想想,外祖父那句话也不无道理。
日子总要过一过,才能知道。
皇室诸子的婚事,亲迎之后还不算完,第二日新人要拜太庙,将新妇或新婿的名字添进玉牒。
若是储君大婚,还要烧祭词告知列祖列宗。